有一天与主持人路一鸣一起吃饭,我说:“我从来没见过张教授慌张过,他总是那么沉着、从容。”一鸣既打趣又认真地说:“那是因为他肚子里有货。”也许是做学生出身,对学院派不由自主地感到亲切,我对我的导师就是如此。但是在访问张教授之前,心里还是直打鼓,会不会哪个问题问砸了,从此不被他看重。关于经济,我在他眼里一定还是个小学生。
从上海回来的当晚,我接到张教授的电话。他也刚从深圳飞回,我们约好第二天下午四点钟做采访。之前,由于他很忙,我和张教授之间基本采取的是E-MAIL化的沟通方式,他的信总是很短,一两句话,有时用中文,有时用英文。因为他有过留英的背景,那天的通话结束之时,已是平安夜,所以我说,张教授,祝您圣诞节快乐。他依然一副淡然的语气,不热烈,我以为他不喜欢这些。
在北大光华管理学院副院长的办公室里,我们开始了交谈。面对他,我的措辞都变得学院化了,他一直听,不太说话。我说:“留英的日子对您的人生影响有多大?”“很大,它奠定了我事业的雏形。”“那今天的情形是您小时候梦想过的吗?或者,您理想中的人生是今天这样吗?”“不是,小时候哪能想那么多?因为没有见过嘛。如果有理想,也就是当个干部,吃国家饭。所以说到创新,我认为首先必须有见识,没有见过又怎么能够突破?”他回到办公桌前,一会儿又过来,坐下,原来是拿了烟过来。点燃烟,他的话开始多起来,情绪也很饱满,我们谈了很多。讲起当初北大光华管理学院高薪引进外来人才时,他所用的说服法令我感叹,方式也与众不同--讲逻辑。不知是逻辑造就了智者,还是智者的话势必充满逻辑,看来我需要再回到学校修修哲学课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这样的一个人在这样一个下午度过了美好的两小时。
问起饮食习惯,他说他生活很简单,不喝茶,也没有在海外养成喝咖啡的习惯,白水就可以了,惟一的就是喜欢吃枣,因为是陕西人,红枣是老家的特产。张教授身上有一种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采访对象的东西,质朴、沉着,没有商业化的虚荣,也没有急功近利的浮躁。我说您做事的风格如何?“随遇而安,无为而至;要么不做,要就做好”。我由衷地敬重他。这正是我多年来无限憧憬的境界,真正的智者也许就是在出世与入世之间游刃有余。
如果不是秘书打断,提醒下一个安排到了,我们的谈话一定可以更痛快。临走,我说:“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能送我一本您的书吗?”他转身走到身后的大书柜里找书。他的办公室身兼多种功能,副院长处理行政事务的场所,学者作学问的场所--这个巨大的书柜就是标识。他递给我书,《产权、政府及信誉》,我知道张教授一直在为中国企业的信用摇旗呐喊,我也曾看过同一系列“经济学家丛书”之一的一本书,吴敬链先生的《改革,我们正在过大关》。
年会前天又见到张教授,我不客气地说:“年会那天您得换套衣服。”他说:“怎么,我这套不行呀?”“不行。颜色太深,也旧了。”“可我就这么一套西装。”“那您就买套新的。都当选十大经济人物了,应该买一套新的,还要建议您买套深灰色的。”年会当天,他果然穿了一身新西装,我开心地说:“张教授,穿上新衣服了?”“你不是要我买一套新的嘛,而且还是深灰色的。你知道它我花了多少钱?”正当此时,年会的录制要开始了,我们的对话没能继续。所以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得问问,那套新西装到底花了他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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