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月8日的特大洪灾给陕南秦岭山区造成严重损失,共有435人死亡或失踪,7000多人无家可归,直接经济损失10亿元左右。连日来,灾区的干部群众纷纷投入抢险救灾、重建家园的紧张工作。许多人对这次灾祸进行反思时认为,如今的小城镇建设、移民搬迁、退耕还林及防汛等工作,必须进一步加强防灾意识,切实采取减灾措施,将灾害损失减少到最低水平。
突发性灾难随时可能降临
“我活了70多岁,从没看过这样大的洪水。以前最大的洪水也没有漫过街。”在遭受灭顶之灾的宁陕县四亩地镇,年逾古稀的彭龙军老人讲起6月8日晚上的洪水,眼里含着几分惊恐,甚至不解。
县防汛办工作人员尚崇义说,佛坪县自有记载以来,最大的洪水发生在1980年,那次的流量只有这次的一半左右,气象上讲24小时降雨量达到100毫米就算暴雨,而6月8日晚上佛坪县境内一些地方降雨量达到400多毫米,县城椒溪河实测最大流量1900立方米/秒,为历史所罕见。
这一历史罕见的暴雨是如何形成的?气象部门分析说,就像陕南经常出现的暴雨一样,这次暴雨是由大范围气流运行和地理环境决定的。横亘在陕西的秦岭冬季阻挡了寒潮的南下,而夏季从海洋吹来的东南风盛行时,秦岭南坡便成为迎风坡,当暖湿空气被迫沿着秦岭南坡爬升时,便会给汉江谷地带来较多的降水。
从历史记载看,陕南地区每逢夏季常有暴雨洪水发生,1998年8月商洛山区丹凤县还出现过6小时40分降雨1900毫米的世界纪录。2000年7月中旬,安康市5场暴雨引发大面积山体滑塌和泥石流,造成276人死亡,3万多人无家可归和6亿多元的经济损失。
预警不力会加重灾害损失
记者在灾区采访时,听到一些干部强调说,天灾损失是无法避免的。但当地群众却普遍认为:“尽管是天灾,但如果提前有预报或组织人员及时撤离,伤亡肯定会少一些。”
家住佛坪县城河堤街的县防疫站职工梁红说,6月9日凌晨2时左右,她忽然听到有人叫门,爬起来时,发现没电了,地板上全是水,赶紧起来往外跑,才保住了命。与梁红同住一座楼的张建刚说:“没人通知、预报,谁知道会发这么大水?要不是有好心人叫,我早就没命了。”
佛坪县一位个体老板说:“死人这么多,政府不能推卸责任。如果提前通知,就算田地、房屋躲不过灾,人总能提前撤吧?”
县气象局一位工作人员说,根据陕西省、汉中市当天的气象预报,佛坪是小到中雨,他与市气象台会商后,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气流情况,作出了“今晚有中到大雨,部分地方更大”的结论,比上级预报多了一个等级。6月8日晚上10时左右,他把这个情况打电话通知给了县防汛办,一位姓刘的女同志接的电话,雨情报告完,对方也没有按程序问他的姓名就挂了电话。
据了解,宁陕县气象局6月7日即向县委县政府、县防汛办发出了暴雨紧急预报,县防汛办也向各镇作了传达。但接听了电话的乡镇基本上没有采取值班和加强防汛设施等具体措施,其中江口、广货街等5个乡镇根本没有任何人接听电话。一些乡镇领导干部家住县城,灾害发生时都回县城了。在近180人死亡和失踪的四亩地镇,灾民们反映,洪灾来临的晚上正好是星期六,镇党委书记和镇长都在县城家中。洪水来临后,没有镇领导干部现场指挥组织群众撤离,大家只好各自逃生。
陕西省水利厅在分析洪灾时也认为,虽然有关部门照例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但山区农村防、抢、撤方案没有落实,措施不力,少数干部群众存有麻痹、侥幸心理和松劲、厌战情绪,特别是通讯预警系统滞后,发生汛情后在短时间内难以将信息传达到每村每户。
防灾减灾要从创业时开始
看到洪灾过后的满眼惨相,陕南灾区一些干部痛心地说:“多年开发、建设创下的基业,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这是自然对我们的惩罚啊!”
记者一路采访,看到重灾城镇几乎都建在河道两旁的山间开阔地,河道转弯处多被“裁弯取直”兴修农田,长期开垦出来的河滩地步步逼向平常水少流缓的河道。除了本身就是炸山开辟出来沿山道路以外,处处可以看到人们沿河而居,与河争地的情景。
宁陕县遭受惨重损失的四亩地镇是一个唐代以来就存在的古镇,集镇建在两山间的开阔带,前面是河滩,后面是一条古河道。长期以来,村民们在附近河滩和山脚围河造田,伐林造地。这场洪水将千年来人类在这个地方的所有成果都毁于一旦,集镇和田地又重新成了河道。
佛坪全县被水冲毁的四分之一农田基本都处于河道低洼处。从洋县金水镇通往佛坪县的60多公里水毁国道上,记者一路见到洪水将河边的田地和房屋几乎破坏殆尽,从当地群众描述中才能想象到它的原貌。
在佛坪县城南8公里处的三教殿村,河边的一座化工厂被冲得只剩下了几个汽车底盘陷在淤泥里,在村民的指引下记者才能分辨一二。建在河道内的佛坪自然保护区一座综合楼则被洪水连根拔起,冲得痕迹全无。村民告诉记者,山区土地很少,看到平时河水很小,就将本来是河道的土地逐渐开辟成田,但万万没有想到,多年开垦出来的田地一夜之间全被冲毁。
县城沿河建造的河堤街遭灾最为严重,洪水将大部分房屋冲毁,房屋进水达一米多深。洪水过后,留下了一层厚厚的淤泥,有的地方竟有1人高。据当地的技术人员讲,有些楼房在设计建筑时缩窄了河道,也是灾情重的一个原因。一些干部痛心地说:“洪灾留下的面貌是,人类强行向自然索取的地盘全都被洪水抢回去了。”
保护生态环境十分迫切
这次洪灾另一个不容回避的原因是秦岭山区大量的森林植被长期被破坏,导致了生态平衡失调,环境恶化。许多年来,秦岭山区群众在陡坡开荒、毁林垦种现象一直存在,陕南不少地方的林木遭到毁灭性破坏。
大量的原始森林被砍伐,致使秦岭山区气候失调、水土流失日益严重,大面积的耕地土层只有二三十厘米厚,每遇暴雨,山上沙石俱下,山下一片汪洋。有关资料显示,秦巴山区降雨成灾是随着森林植被破坏程度而加重的,1949年以前,陕南地区水涝灾害大约28年一次,1950年以来达到5年一次。
这次洪灾主要是暴雨引发泥石流,而泥石流严重的地方,如蒲河的上游的东木河、西木河一带,都是过去被多次砍伐的林区。宁陕县副县长周永鑫说,宁陕面积3678平方公里,过去有大量原始森林,被称为陕西林业的白菜芯。1970年以后,宁陕大批原始森林遭砍伐,每年砍掉的木材在10万方以上。一段时间里,当地的财政收入靠木头,群众的生活来源靠木头,这种情况到1999年才被禁止。如今这种偷伐滥伐的现象也有发生。
宁陕县水电水土保持局局长高文友回忆说,他的老家在这个县的皇冠镇,过去每条沟的沟口以上,都是一尺多宽甚至几个人围也围不过来的大树。人走在里边,看不到日头,凉爽得惊人。以前大雨连下两天,山上的水才慢慢变浑,然后再流下来。现在走在山上,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太阳,只要一下雨,水一下子就变浑了,带着砂石和泥土,来势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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