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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可凡(以下简称曹):周先生,你好。
周小燕(以下简称周):你好。
曹:前两天电视台正在播有关潘玉良的一个传记的电视剧,叫做《画魂》。以前,黄蜀芹导演也拍过电影《画魂》。大家对潘玉良一生的艺术和她的传奇生涯都非常感兴趣。我曾经在20世纪中国油画回顾展上看到一张她给您画的肖像。
周:是。
曹:那张肖像是什么时候画的呢?
周:大概是1943年。那个时候我在法国巴黎,住在一个我叫肖伯母——凌卓的家里,她是个野兽派画家。因为她是个画家,所以与潘玉良常常有来往。后来有一天潘玉良就跟我说:小燕,我跟你画张画好不好?有人跟我画画,我当然说好啊,怎么样画呢?她说你只要跟我坐三个半天,三次就行了。好了,她真是坐了三次——两次在凌卓家里(肖伯母家里),一次是到潘玉良家里去。坐了三次。
曹:当时潘玉良在巴黎住在什么地方?
周:很潦倒的,就象住在歌剧《波西米亚人》中描绘的拉丁区一样。那个拉丁区是个学生区,所有的穷画家、艺术家基本上都集中在那里。她就住在一个象阁楼一样的地方。墙上有很多她的素描。她的素描是很好,线条非常的流畅,而且很有力。都是裸体,也有她的自画像。满墙都是,贴在那里。她的油画我记得并不多,素描比较多。
她的画画完了,我走过去一看——不象我——我觉得。
曹:她画的不象你吗?
周:像一个东方女子。
曹:但是跟你的形象好像……还是有点距离。
周:就是嘛。你也说不像吧。我一看,觉得不像,就没有要。
曹:后悔吗:
周:现在当然有点后悔。
曹:无论是电影《画魂》还是电视剧的《画魂》,都是把潘玉良这个角色塑造得特别漂亮,尤其是电视剧李嘉欣演的这个角色是美艳动人。但我看过潘先生的一些自画像,好像并不是如电影电视中那么漂亮。你当时见到的潘玉良是个什么样?
周:可以说是丑。
曹:所以我记得你跟我说潘玉良真的是很丑。丑到什么程度,走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是有回头率的。不是因为漂亮,是因为长得实在不怎么样。
周:长的怪,穿的也怪。
曹:所以很多的观众、读者总是对他们所崇敬的艺术家有一种幻觉……
周:对。
曹:她是一个画家,过去又有这样一个传奇经历,就把她想象成一个美女。
周:对,想象的。不过这个人很善良。
1917年,周小燕出生于上海。父亲周苍柏早年是中国第一代银行家,革命战争时期与周恩来私交甚笃。自小热爱歌唱的周小燕在抗日战争爆发后与好友成立了武汉合唱团,并首唱了名曲《长城谣》。1938年,在同样酷爱音乐的父亲鼓励下,周小燕留学法国,踏上了漫漫求学之路。
曹:你是哪一年去的法国的?
周:1938年7月。
曹:那你去巴黎之前对巴黎是一种什么样的想象?
周:那当然想的很好,想入非非的。什么巴黎有个大铁塔,怎么怎么漂亮,还有一个卢浮宫,那都是看资料看到的。等我一到巴黎,是七八月份了,所有的巴黎人都去避暑去了,巴黎几乎没有人。
曹:空城。
周:对,空城。而且房子也是灰的,天也是灰的,铁塔象个破铁,灰不楞凳,特别萧瑟,而且路上也没有人。我想这就是巴黎啊!
曹:那时侯去巴黎的时候有没有自己的一个梦想?比如我将来一定要做成一个什么样的事……
周:我就是在船上……船上很奇怪的。有一天我坐船上,一个人扑在栏杆上,看那个浪翻滚。我就想:真有意思,昨天那个浪啊那么静,海鸥在那里飞,今天就(这么)……我就有这样一个想法——我说,我希望我将来的生活就象海一样,平静起来很宁静,等到一下子翻腾起来,就翻腾啊翻腾啊的。我说,这样生活蛮有意思的。
我有一次到美国去,有一个女记者是采访我时说,战争好象是跟随着你一生的……
曹:The war follows you everywhere.
周:对。The war follows me everywhere. 国内抗日战争,我送到法国去;Ⅱ world war——第二次世界大战;世界大战完了回国,又是解放战争、各种运动,一直到文化大革命,没有停过。现在好了,现在总算到风平浪静的时候了。
曹:我知道那时候你在巴黎的那段时间其实还蛮艰苦的。去了大概两年吧,就世界大战了。
周:是。我那个时候学习也不顺利。声音过不去,卡住了。
曹:好象你从开始在上海跟苏石林学,直到去了法国,高音一直解决不了。
周:就是高音,很后来才突然变好的。
那时候巴黎被德国占领了。不过有时坏事也会变好事,就是让我接触了很多德国音乐——舒伯特、约翰·斯特劳斯、勃拉姆斯啦……而且到处是听德语,我想,我就索性乘这个机会学一点德语吧。所以那个期间就学了一点德语。
周小燕共有两个弟弟。受家庭的影响,小弟弟德佑未满19岁便牺牲于抗日运动。而1940年,跟随小燕一同赴巴黎求学的大弟弟天佑,也因为一次小小的阑尾炎手术永远地安息在异乡的土地上。
曹:巴黎那段时间时局非常动荡,你差不多有七年的时间没有跟家里进行通信吧。
周:对。七年没有消息,只能通过红十字会了解一下大致情况。我学习上又碰到很多困难,物质生活又非常贫乏。而且我弟弟又去世了……
曹:我想可能大弟弟的去世,对你的打击是最大的。
周:恩。他在逃难的时候感冒了,一直咳嗽。后来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是盲肠炎,要住院。其实盲肠炎开刀是小事一桩,那个时候法国也许是被德国侵占了,医疗特别差。而且住院不许常去看,只能三点钟去看他一下。后来有一天我去看他,他就说我昨天睡着冰水过了一夜,就这样转成隔膜炎,去世了……我一个人简直不晓得咋办,我又不能告诉我家里头,因为我妈妈刚刚去掉一个儿子。告诉她怕她受不了打击,所以我只好隐瞒着。
就是那时侯碰到萧子升跟凌卓,我叫他们萧伯伯、萧伯母的。碰到他们后他们收留了我,就跟他们住下了。所以我说,我一生真是蛮幸运的。就是说,总是在关键时候会碰到一个贵人,会碰到一个人的帮助。我到了巴黎,不晓得考什么学校,是齐尔品夫妇帮我们安排学校,后来常常到他们家里去,认识很多当时的大音乐家,带我们去听音乐会,接受音乐的熏陶。后来在我弟弟去世的时候,又碰到了肖家……
周小燕
除了萧子升、凌卓夫妇外,在巴黎留学期间,小燕还幸运地得到了俄裔作曲家齐尔品、恩师贝纳尔迪、布朗热等一大批音乐大师的帮助。在首届布拉格之春音乐会上,周小燕与俄奥伊斯特拉赫、肖斯塔科维奇、波恩斯坦、库布利、梅纽因等大师同台演出,欧洲舆论界将她称为“中国之莺”。然而,就在她还没来得及踏上梦想的歌剧舞台,抗战胜利的喜讯却让小燕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归家之路。
曹:你那个时候从巴黎回来,应该说是满怀一种新的希望,而且那个时候可以说是衣锦还乡,因为你在欧洲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得到了大家的欢迎,而且你在那儿也积累了这么多的好的曲目。但我想你唯一的一个遗憾就是你的弟弟没有能跟你一起回来吧。
周:对。我一个人回来我都不晓得怎么面对我的父母。后来他们是经过红十字会转送的信慢慢知道的。后来我回来问我妹妹她们,它们告诉我:我妈妈接到信一下子呆了,不说话了,不会说话了,几乎就傻掉了。所以我觉得我妈妈很伟大的。我第一个弟弟(德佑)去世的时候,那个时候总理他们都在武汉,还跟他开了一个追悼会,送了一个匾——模范青年。那个时候我妈妈幸亏邓大姐跟她说了一句话启发了她。邓大姐说:在这个大动难的时候——抗日战争里头,你是一个失掉了儿子的母亲。但是这个时候有多少个儿子没有母亲,死掉了母亲啊。你应该把这点母爱扩大……邓大姐的话让我妈妈慢慢想通了,她就从家庭的悲伤中走出去了……
曹:从巴黎回到上海,其实作为当时一个女孩子来说,你实际上年龄已经不小了。差不多30了吧?
周:30,真的30了。
曹:那个时候爸爸妈妈是不是挺着急的?
周:着急!那个时候女儿30还没有嫁出去是一件大事!特别是我妈妈。不过爸爸不着急。爸爸说:嫁不出去好,还留在身边……我妈妈着急:这么大了,不要这么挑剔。我说我没有挑剔,我没有碰上嘛!
曹:我记得黄宗江先生在写张骏祥先生的一篇文章中说,张骏祥和周小燕他们两其实是从来不浪漫,可是很奇怪,浪漫总是跟着他们。
周:(笑)是这样,对。
曹:因为首先你跟骏祥先生的相识的地点就很浪漫。
周:对,在船上。黄宗江真有意思,怎么想到这么一句话。我从来不想这个,我看到过这篇文章,他这么一说,后来想想也确实。
曹:当时的情况是在解放初,你们一起作为中国政府派出的第一个大型文化团体出访印度是吗?
周:对。周总理亲自抓的,很重视。最后我们等于是先在那里培训吧,差不多前前后后一个月。后来有一天他(张俊祥)就来看我,说是来对稿子。我们的稿子翻成英文了,好象他也是翻译者之一。后来对完他问我:北京去玩过没有?我说没有去玩过。他说:我们到北海去,要不要我们去玩玩?我连忙说:没有空。我想:我才不跟你去呢!
后来一直到广东的时候,他又问我:要不要到岭南大学去玩玩,我有些朋友在那里。我想岭南大学倒要去看看,就去了。他是喜欢拍照的,让我坐这个树根子,就给我拍了照。他说,帮我也拍一张。我就帮他拍,他也去坐着。结果镜头里一看,这个人长的还不错,蛮漂亮的,我就开始注意他了。
曹:正式确定关系是在印度吗?
周:对,泰姬玛哈陵。
曹:泰姬陵。
周:那天晚上那倒真是很浪漫的一个地方……
泰姬陵,古印度一位国王为纪他念的宠妃所建造的陵墓。在那里,周小燕的生命中又多了一个人。他就是张骏祥,我国著名的电影导演,电影界的学术权威,曾执导了《白球恩大夫》、《鸡毛信》等多部影片。
曹:那你在认识骏祥先生之前对未来的丈夫有一个什么样的想法?
周:我跟别人讲,我跟我女儿讲,我说:选对象,不要选漂亮的,因为老了的时候都是个老头,都是变成个老太。你多漂亮,老了也就是个老头跟老太。我说最主要还是内心的美,人品方面的。但是我自己呢,还是要选漂亮的。
曹:大家一直在讨论一个问题,你跟张俊祥先生是怎么相处的。因为你们两个人都是非常强势的人。
周:我知道他是“法西斯导演”是在文化大革命里头。他们骂他是狗丈夫、法西斯导演。我想怎么法西斯导演啦?我现在晓得了,是因为严,他太严了,一点一划的,不象他家里头。
他当了局长以后,他的书桌上总是这么一摞本子,人家写的本子,他都要看。他一本一本看,他没有说是翻过的都要看,看了还用红笔划,有的还要提看法、提意见。假如不是做这个事他就看书,什么书他都看,尤其看《西游记》、《红楼梦》。所以他脑子里的故事特别多,跟小孩讲起故事来,什么莲花洞是怎么一回事情,火焰山是怎么回事情啊,特别动听,小孩就听他讲故事。
他对孩子很仔细,所以我不知道他怎么容纳我这样的一个性格的。
曹:那你们相处四十多年有没有拌过嘴?
周:我说没有机会拌嘴。因为我在家的时候他在外头,或者是拍戏,那个时候拍《淮商人家》、《大战龙蛇》,出外景比较多,都到外头。等他回来,我又被派出去访问去了。他回来我出去,我两个总是这样兜。难得在一起的时间,所以很珍惜。
曹:从你的传记当中看到,你们的婚姻给张骏祥先生带来了无限的幸福,而且他对自己的婚姻也非常看重。
周:传记里边曾经写到过。
曹:是他跟你说过的?
周:他说的。
曹:他说认识你太晚了?
周:对。我就对他说,假使我们早几年相遇,也许你也不会看中我,我也不会看中你的。
曹:为什么这么说呢?
周:因为那个时候我是个小胖子,西里哗啦的,他也不见得会欣赏。他那个时候太清秀,小白脸,太清秀,难以形容。没有成熟。
曹:所以没有安全感?
周:对
曹:骏祥先生比你大七岁吧?
周:大七岁。不过他倒也不显得老。我们两个人年纪都比较大,但是人家都以为我们还是比较年轻的,所以我们自己也感觉年轻。
曹:其实到骏祥先生晚年,应该说对你特别依恋。所以到了晚年你几乎很少出差。
周:我基本没有出去。我如果答应要出去,他就好象蛮失落样的。我一说要出去,他就说:你会后悔的。好,那我就不去,不去了。就是那次到长城去,他也是。我说去一天就回来的。他说去吧,你会后悔的。后来导演说保证你早上出去晚上回来,我才去的。
曹:你说到长城的音乐会我记忆犹新,因为那天也是我在那儿做主持人。我觉得我主持过很多的音乐会,很多的晚会,那天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因为你在长城上唱了你当年唱红的那首歌——《长城谣》。可是你当时唱它的时候只有19岁。
周:对。
曹:去长城唱的时候差不多是快七十九岁了。
周:对。
曹:而且在这个50多年当中,您是从来没有去过长城。
周:这是第一次尝试。尤其到了上头,那个感想真是……说起我现在还是激动。因为我就想了,我当初唱《长城谣》的时候,中国是个啥样子,从心里头都是怕做亡国奴,生怕就亡了。那种心情……而且,我弟弟,多少烈士,包括我父母,都想看我现在看到的中国。这样一个中国,他们都没有看到,而我一个做贡献最少的人,我倒看到了,心里头真是说不出的。
曹:我想尽管那天晚上其实你只有唱了两句——
周:对,唱不下去。
曹:但是这个两句确实永远让大家所铭记。我记得那天唱完之后有数千只的白鸽飞到蓝天上,那天云也特别的白,青山特别的绿……
周:你们布置的也好。
曹:我觉得所有的人,包括我和另外其他几位主持人,我们都流下了眼泪,特别的激动。
那那天晚上骏祥先生看了直播了没有?
周:他没有。因为他那个时候已经不能起床了,从那个时候就一直躺着。他叫做体位型的血压,躺着是一个血压、坐起来一个血压、站起来又是个血压,站不起来了已经。所以一站起来就会到了,要倒,要昏。所以他很痛苦。到后来,他觉得活的没意思了。我想假如到那一天我也回很痛苦的。我现在能够体会,那个时候骏祥跟我讲时我不能够体会。我说:邓大姐说的,要跟这个病魔做斗争呀!我就觉得他不斗,不坚强。他说,斗,斗的呀,没力气斗了已经。他就觉得他是个残疾人,已经没有求生欲了——我觉得。假如他有求生欲我觉得他还可以活几年的,我总有这个感觉。
曹可凡与周小燕
从1952年春到1996年冬,相依相伴了40多个春秋的爱人终于没能再陪小燕继续走下去。周小燕一如既往地教着她的学生:一个、一个、又一个,一批、一批、又一批,一代、一代、又一代……
曹:骏祥先生好象是在1996年去世的。其实那时候他病的特别重的时候,住在医院里的时候,其实那时候您还挺忙,还是要教学生啊。
周:我每天去看他的。我真觉得一个人真是就算活一百年也是短暂的。所以要珍惜自己活的日子岁月,每分钟都应该珍惜。
曹:听说你去看他的时候他也特别高兴。走的时候他也会拉住手要亲你一下。
周:拉着我。好象见一次算一次了。想起来这个人真是的……
曹:如果现在回想起来,跟骏祥先生几十年的夫妻生活,给你留下最深刻的一个场景是什么?
周:我觉得维持一个家庭美满和谐,我觉得也是一门艺术。我跟他性格其实相反的,他是很静的,我是个动的;他是个井井有条的,我是个乱的。但是我们两个人能够……他能够容忍我,我能够体会他。所以这有个说不出的东西在里头的,就跟唱歌一样的,有种东西,可意不可言的东西。
曹:骏祥先生在最后的那些日子,他最后还跟你交待什么话吗?
周:他要说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最后拉着手,淌着眼泪要跟我说。我也没听见他到底说了什么。不过他老早就写好了遗嘱——“我的遗言”。他的遗嘱上他说他去世了不要有遗体告别,不要有任何形式,他的骨灰也不要留。后来他去世之后我就把遗嘱给吴贻弓看,吴贻弓看的……后来(张)瑞芳说不行不行,她说这样子我们感情上通不过,还是要搞一个。那就不跟遗体告别,我们叫送行会,就搞了一个送行会……我心里嘀咕,我说法西斯导演搞个送行会没人来的,恨死那个法西斯的,没有人的。结果那天来的人很多……
曹:骏祥先生是九六年过世的,差不多已经七年了。
周:七个年头了。
曹:你还会时常想到他吗?
周:是。常常会想到他的。福寿园扫墓的时候我就去,我不是要赶热闹。但是我想到他的时候我就去看看他。我心里有时候看书的时候会想到他,有时候晚上回想到他,他这个人蛮叫人回忆的……
曹:如果是盛世太平的话,照道理您在舞台上的生命应该有更多的延长。你会有这样一种羡慕吗,羡慕现在的人比你有更好的唱歌的条件,这种氛围。
周:我好象从来没有羡慕过,也许我不后悔的。我觉得我的这个年代政治气候就是这样,我受到这样的遭遇,过去了。我就把我的希望寄托在学生身上,我就希望有的学生唱我唱过的歌。他们做不到我的就……心里难受,真想我自己来唱就好了,但是我现在也做不到我所要做的。你懂那个意思吗?因为年纪大了……其实我现在的理解比那个时候的理解又进一步了,我现在理解比那个时候更深一点。有些歌学生唱,他这个年纪能理解到这个程度,只能够这样要求他。所以我恨不得他能做到我今天能理解的程度。那又是不实际的。所以要宽容一点。
曹:这些年您特别致力于推动上海歌剧的发展。周小燕歌剧中心就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中开展起来的。那我在想你是不是内心有这样一种想法,你想弥补您早年的缺憾。因为在法国学的是室内乐,而没有进行歌剧方面的学习。你希望让自己的学生更好来弥补早年自己的缺憾?
周:这个也是一方面,但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我就觉得你培养一个就象是室内乐的歌唱演员,你假如通过歌剧的培养,我觉得他会更全面些。
曹:所以这两年您为歌剧可以说拼了老命。
周:是啊。拼老命。
曹:但是我觉得你越干越年轻,越干越快活。我记得去年我在一个沙龙上碰到你,你跟我说了一个你的小故事。你有一天跟你们家的保姆小张阿姨说:我将来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做不动了怎么办?小张阿姨非常奇怪的看着你:老太太八十多岁还不嫌老啊!我将来老了以后怎么办——这个故事确实有很长时间留在我的脑子当中,让我非常感动。
周:真的,我不觉得我老,除非我倒了下来,我没有力气了,真是老了,我会说这个话了——我真是老了,这么一点力气就用完了。
曹:等到恢复过来又忘记了,依然年轻。所以我们所有人都会这样想,周先生是永远不老的,“中国之莺”是永远年轻的。
周:希望这样。
曹:谢谢,谢谢您,周先生。
周:谢谢!
我们走进周小燕家的时候,她正在弹琴。当我们将镜头对着她时,她却让我们别拍。她说:现在不如以前啦,力不从心了,常常弹错。周小燕追求完美,她希望把最完美的一切展示给大家——她的,她朋友的,她家人的,还有,她学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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