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观察]日本为何“有事”?(6月15日播出) 

央视国际 (2004年06月16日 10:31)

　　CCTV.com消息（国际观察）：

　　

记者：观众朋友晚上好，欢迎收看我们正在为您现场直播的《国际观察》。

　　就在昨天日本参议院通过了有事法制七法案，对于这七项法案的通过，美联社在一篇通告中，用醒目的标题评论到，日本国会正在推进战争准备。为什么美联社会有这样的评论？究竟是什么有事法制？先通过的七法案包括哪些内容？这七项法案的通过对于日本的政治军事有什么样的影响？这些就是我们今天的观察点。就这个话题今天我们在演播是请到的是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的刘江永教授和我们的新闻观察员张郇。另外观众也可以通过发手机短信的方式参与我们节目的讨论。现在首先让我们通过一个短片来了解一下有事七法案通过的情况。

　　解说：昨天下午日本首相小泉纯一朗在参议院特别会议上，就日本七项有事应急法案接受质询，随后这7项在颇具争议的有事法案在日本国会参议院以163票赞成，31票反对的结果通过。这7项有事法案包括，国民保护法案、美军行动顺利化法案、修改自卫队法案、外国军用品海上运输规范法案、特定公共设施利用法案、俘虏等处理法案、违反国际人道法行为处罚法案。有事七法案在国会获得通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去年6月6号在国会通过的有事三法案。当时有事三法案的通过一度被媒体认为是，一套打开通往战争之路的法案。而今，有事法案历经了一个由三到七的发展过程，日本离解政府所追求有事法制的法律体系日臻完整。

　　记者：在我们开始讨论之前，首先让我们联线中央电视台驻日本的记者孙宝印，请他来给我们介绍一些相关的情况。宝印你好。

　　孙宝印：方静你好。

　　记者：你好。我们知道昨天日本的国会以压倒性的多数票通过了有事七法案，那么现在对于这个法案的通过，日本国内的反映是什么样的？

　　孙宝印：在持久国内对这个有事法制通过的反映大致有两种截然相反的立场。从执政党，也就是自民党，比如说它的防卫厅长官“十伯冒”在通过以后就说，有事法制的通过使日本在防卫上形成了一种遏制力，那么具有重大的意义。但是与此相对，共产党的书记局长石田中意就说，有事法制是一种全面协助美国作战的法律。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违宪的。那么市民党也持大致相同的这样一种态度。媒体的反映大致也有两种，在五大报纸当中，有两家发表了社论，《读卖新闻》就抓住了这个法案得到了国会议员中近八成的这种议员支持这一点，说他是超越了党派之争的这样一种法案，是日本政治趋向成熟的标志，当然是一种积极地评价。但是《朝日新闻》则对法案的通过表示了忧虑，认为这种一步紧似一步的对宪法的扩大解释将有可能使战后日本形成的民主主义受损。

　　记者：民众的反映呢？

　　孙宝印：那么民众据我们了解到，昨天在这个法案通过的当天，在日本国会外有近300多的民众，市民团体组织了抗议活动。那么他们的主要的反对意见也是因为这项法律的通过具有违反宪法的这样一种性质，也是协助美国作战的这样一种，为了使日本更顺利地走向战争，因为具有这样一个性质，所以他们表示反对。

　　记者：我们记得在三项法案通过的时候，当时日本国内的反对的声音非常大，那么这一次这种反对的声音是不是还是很大呢？

　　孙宝印：这里边应该说有一个落差，比如说，在今年这个国会，也就是日本的第159期国会，它总共一共通过了120项法案。但是在所有这项法案当中，有事法制并不是最抢风头的。按理说，有事法制应该说是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这么一个法案，因为它是自民党盼望已久的，心宜已久的这么一个东西。日本政府早在1965年就开始研究这个法制，那么用了整整四十年的时间才通过。应该说这个通过在日本说应该是很大反响的，可是在日本国会并没有得到多大的抵抗，相反倒是在养老金保险这个法案通过的过程当中，民主党采取了3个半小时的长时间的演讲，以及比如投票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原地踏步，所谓“牛步战术”，来拖延时间投票，来阻止这个法案通过。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差？应该说有这么一个背景，第一个背景就是国际局势的变化，“9.11”事件，还有朝鲜半岛的核问题，使非常普通的日本人也开始关注，首先是自身的安全，然后就是整个国家的防卫问题。实际上这给这个有事法制，盼望有事法制已久的执政党提供了一个机会，那么这个机会的意思就是国际局势这么紧，日本早就应该制定一个紧急情况下保护自己的法律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在许多情况下，在许多问题上反对执政党的在野党民主党在这个问题上也与执政党做了配合。在去年的众议院上，有近9成的国会议员投了赞成票。那么在昨天的参议院上也有近8成的国会议员投了赞成票。这是一个背景，还有一个背景就是，常年以来日本在宪法问题上经常做这种扩大解释。使得日本的民众对这个问题已经见怪不怪了。比如说我们仅仅从去年以来就看到了，战争的硝烟尚没有熄灭的时候，日本就已经派自卫队去了伊拉克。还有就在这两天，日本又宣布自卫队将作为多国部队的一员继续驻留在伊拉克。实际上从日本宪法角度来说，日本的法制局的局长就说了，如果是在统一的司令部的指挥下，那么日本是不能加入多国部队的，于是日本政坛就开始围绕这个问题展开了咬文嚼字。日本政府就是就解释说了，这不是统一的司令部的指挥，而是在具有统领和协调作用的司令部的下面，我相信在这种几乎近似于文字游戏的这种情况下，即使人们一开始对这个问题会表示一种极大的愤怒，但是这个情况做多了以后，人们可能更多的是一种感到可笑或者无奈。实际上这种情况就难以看到强烈的反对了。

　　记者：好，宝印，还有一个问题，希望你给我们一个比较简短的回答。就是我们注意到日本的《每日新闻》的报道，说昨天日本有一项民意调查，说现在对于日本首相小泉的支持率已经从5月份的58％下跌了46％，这个支持率的变化和这个有事法案有关系吗？

　　孙宝印：我不能否认这两件事情上有一种关联，不过据《每日新闻》自己做调查，它自己解释，它自己的调查显示出来，不支持小泉的原因主要是在于养老金保险的制度改革，还有自卫队加入多国部队这样两点。那么据这个调查里边显示出来，在反对后者，也就是反对日本加入多国部队的受调查者占了54％，所以主要的反对的声音是在自卫队加入多国部队这个问题上。

　　记者：好的，谢谢非常感谢宝印从前方发回的报道，谢谢。我们知道这个有事法案它是规定日本在一种特殊的情况下采取的一种依据的一种法律条文，也就是在有事的条件下的一种法律条文，这个有事指的是有什么事？

　　刘江永：实际上所说的有事就是日本的汉字它就是这么写的，是叫有事法制，这个有事实际上是指的发生战争的情况，就是日本怎么样应付一种突发的事件，国家的危机，或者说遇到侵略、遇到武装的冲突，那么日本怎么样在法制上予以应对。那么实际上……

　　记者：是在仅仅发生了战争，在战争发生之后吗？

　　张郇：它具体的文字说是包括三种情况，一种是造成既成事实的遭受武力攻击，还有一种就是事态紧迫，可以预测的武力攻击，还有一种就是包括即将受到攻击的一种局面。

　　刘江永：其实这个实际上是一种叫做国防动员的法制，我们中国人的学术术语叫做国防动员的法制。

　　记者：对，我们注意到日本防卫厅的白皮书对这个有事法制有一个解释。他说这个有事法案与自卫队行动、与美军行动有关的法制，它的中心内容是强军和备战。这里边谈到两点，一个是自卫队的行动，一个是美军的行动。现在我们来谈自卫队的行动，在有事法案的规定当中，这个和平宪法对自卫队的规定相比，这个有事法案对自卫队行动的规定有什么新的突破？

　　刘江永：他是这样，自卫队1954年成立之初，肯定就是说规模很小，而且由于战败，各国都防止日本出现军国主义的复活，日本老百姓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当时建立自卫队的时候，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那么就是它参议院还通过了一个特别决议，就是自卫队不得向海外派遣。但是这么长时间过来了，日本自卫队实际上已经发展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海陆空三军，不仅是所谓的专守防卫，保卫自己的国家，同时通过也不断地配合美军在海外的行动，这样一步一步使这个自卫队走向海外，就是海外派兵。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与美军如何进行合作，他们是同盟，这是自卫队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么自卫队按照日美的安全条约，自卫队不能协同美军到国外去进行集体的作战，这叫集体自卫权，而只能接受美国的保护。但是由于美国的压力，或者说他利用国际形势的发展，不断地使自卫队的功能，它的性质在发生一种演变，那么这个演变的过程中，修改法律，就是自卫队法的修改是跟其他所有的所谓国防动员法制相关联的。比如说这一次，这次修改的一个重点之一就是日本自卫队在日本还没有遭到攻击的情况下，就可以向美军来提供武器弹药，那么这样实际上就使日本自卫队从法律上得到一种确认，它可以更紧密地绑在美国的战车上。那么也可以说，美国在世界上有时候经常使用一些单边主义的武力行动。那么如果日本本身并没有遭到攻击，没有遇到打击，也可以帮美国去提供武器弹药的话，只能是美国可能在世界上军事行动的余地和范围越来越大，因为他得到日本的支援越来越多。同时另一方面看，所谓自卫队应该说已经名不副实了。

　　张郇：对，它实际上就是去年有一个13法案，今年昨天通过的这七个法案实际上有相当的一部分是配合去年的这3个法案的。刚才这个图表里面也有，有一些关于民众财产，关于后勤，就是实际上并不直接跟部队的行动有关，但是跟即将可能发生的战争有关，它是一个配套的一个东西。所以说说是有事法制嘛。它就是说一旦要战争了，怎么样相应的法制，他现在是建立起来了。但是我们现在很多人关注这一点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包括去年的三法案也好，现在的七法案也好，实际上都为日本改变这种专守防卫的这种状态，实际上应该说是扫清了一些障碍也好，或者说打开了一个通道也好。因为原来说是不能向外面派兵，而且你应该只管你自己，守着你自己的本土。但是现在这样情况，根据这些法案，包括昨天通过的其中的两个法案，包括对美军的支持而言，这些情况都已经发生变化了。

　　记者：我们注意到里面有一个条款就是说到，给日本在受到物力攻击的时候，可以对在日本邻海和公海上，向敌国运输军用品的船舶进行检查，并限制其航行。如果船舶不执行停船的命令，可以对其进行攻击，这是否像您说的就是意味着自卫队的性质现在已经发生了变化？

　　刘江永：自卫队本身它一直过去是特别强调属于攥守防卫，攥守防卫基本上还已经说，日本只是在本国受到武力攻击的情况下，自卫队才可以启动，才可以进行自卫的行为，那么现在它实际上有这样一个可能会使日本卷入一些跟其他国家严重的冲突。它这个假设是这样，就是战争虽然发生，这些第三国它认定，它认为可能是向一个比如说它的敌对国运送武器，这是它的主观的判定，第三国并没有对他进行攻击，它只是认为这个第三国可能向它的敌国运送武器装备，它就要第三国的船只在公海上进行拦截，或者登船检查，或者来使用武力。这样就会造成什么呢？他主动地与第三国并没有直接对他进行攻击的国家造成一种主动的攻击行为，这样就完全违反了日本的宪法，是非常危险的。

　　张郇：但是这种法案的产生，我们应该看到一个背景，就是“9.11”之后，美国是推出了一个先发制人，实际上对日本讲起来，它所有的这些有事法制的建立，它实际上也是借了反恐的这么一个国际形势，对他讲起来，从国际形势上讲起来是一个机会。因为现在也说到，比方说防扩散的问题，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在么一个背景下他说我应该对我的安全作为主动的出击，他实际上是一个日本式的一种先发制人的一种计划，就是说我不能等这些东西真正威胁到我了，我才能动手。

　　记者：我们注意到很多媒体在报道这条消息的时候用了一些比较醒目的字眼，比如前面我们说到美联社，它说这个标题是日本为推进战争做了准备，也有人说日本在完善他们……

　　张郇：推进战争准备应该说。

　　记者：但也有人说日本是在完善战争法，甚至有人说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想请问两位，就是有事法制的通过是否就意味着日本现在向着人们普遍担忧的、非常危险的方面在迈进？

　　刘江永：我是这样看，一个应该说对他的所谓的有事七法案应该具体来分析。比如说它这个法案当中涉及到对第三国的所谓的可能会向敌国运输武器这种国家实行临时登船的检查，这个我认为就比较危险，而且自卫队在没有发生战争之前向美军提供武器装备、但要也是比较危险的。那么它的危险性除了刚才说的以外，还有一个就是由于这个法制它的不断地扩大，也是一种日本突破和平宪法一些可以叫做法制上的软突破，那么这个软突破它的效果是什么？就是为了今后，现在日本经济已经开始回升了，有人估计今年日本GDP增长率可能是达到3％，那么这样的话，它的军费也会相应的随着财政的好转也会增加，那么它增加军费来购置新的武器装备，都有了一个新的法律的允许的范围，或者说它的一个所谓打引号的一个根据。这个对日本今后发展恐怕应该说是一个问题。

　　记者：是有两方面。

　　刘江永：但是另一个方面我们也要看到，就是七法案当中，它也有一些问题也是值得我们深入研究的。我刚才讲，实质上这个还不能说七法案是侵略的法案，这个下定义是不对的，也是过分的。但是应该看到它是一种国防经济动员的法案，那么它是在国家遇到战争状态情况下，如果从中央到地方，从各条战线，从各种行业，从官到民怎么样整合国家的国力和国民的力量来共同应付危机，这里边就有一个问题。就是比如说他所谓的保护国民法，也是七法案的一个核心法律，这个法律它只是规定，那么日本当遇到战争情况下，国家政府应该下达紧急的事态的这样一种指令，作为都道府市，它的地方政府应该向自己的本地的百姓来进行安排，包括他们饮食、日用品、医疗，那么这种他不属于向海外作战的法律，那么这个应该说他是在国防经济动员当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值得我们认真地来研究。

　　（字幕）日本“有事法制”体系：

　　1997年，日本的《防卫白皮书》正式提出建立“有事法制”问题。

　　1999年，日本国会通过《周边事态法》，规定国民自卫队防卫范围可任意扩大。

　　2003年，“反恐法案”获得通过，根据这些法案，日本可在国内外协助美国进行反恐活动。

　　2003年6月通过“有事法制”三法案，认定首相在危机时刻可不经过国会同意直接派部队采取军事行动。

　　2004年6月参议院通过“有事法制”七法案。

　　记者：我们注意到在这个有事三法案通过的时候，当时日本参议院是202票比32票这样的绝对的优势通过的，那现在这个七法案是以163比31票通过的。为什么在日本的朝野绝大多数的人会认为日本修改和平宪法，制定有事法案对于日本来说是必要的，是正确的？

　　刘江永：我觉得是这个是有国际、国内两方面的因素，首先国际因素应该说是一个外因，就是在冷战结束之后，国际上两大证明对垒的格局被打破，那么它到日本国内的影响就是日本国内保守政党占据了多数，过去那种保革对立，就是革新势力跟它对立，各站天下50％局面不存在了。那么实际上从1977年的时候，日本的自民党、保守政党就想推行这套所谓有事立法，但是由于在国会没有受到重视，没有占多数不得不搁置。90年代以后，整个保守势力占了多数，那么这次之所以能以压倒优势通过，主要是因为多数执政党加上一个民主党，就是第一大在野党民主党也主持这个法案，所以就使得这个法案顺利通过。

　　记者：心态是什么样的，张郇？

　　张郇：但是实际上就是您刚才说到的修改宪法的问题，现在日本总体上民意调查是同意修改宪法的人是超过了50％。但是同样的一个民意调查里面，关于这个关键的第9条，就是专守防卫的这一条，同意修改的只有35％，不同意的是60％，所以说大部分的人都是觉得专守防卫的和平宪法的核心对他们是有利的，就是能够免除战争，能够有一个和平的环境。但是从修改宪法这件事情本身讲起来，可能是毕竟已经过了半个多世纪。在现在国际形势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说我们要保卫国家可能会得到更多的民众的总的概念上的一个支持。但是具体的，很多人还是不同意修改和平宪法的核心部分。

　　刘江永：他讲了一个观念，就是修改宪法修什么？实际上就是第9条，那么今天自民党内部已经在讨论，就是把第9条，原来的原文就是日本国不得以国权发动战争，并为此拥有海陆空军事力量，现在要修改成什么？就是自民党意见是修改成什么呢？日本可以用自卫的力量，军事力量，而且可以行使个别和集体的自卫权，那么就是意味着将来可以和美军联合作战这样一种权利。

　　记者：您说的这个就是修宪的核心内容？

　　刘江永：对，修宪之一。

　　记者：我们记得小泉在去年的时候，曾经表示将在自民党成立50周年，也就是到2005年的时候要完成这个修宪。那么现在舆论届普遍认为这个修宪是不可逆转的，不管大家反对的声音有多大，当修宪变成不可逆转的时候，日本的周边国家，包括我们应该做什么？

　　刘江永：我觉得首先肯定一点，修宪是日本的内政，第二点应该相信日本人民，他们会做出正确选择，但是也应该看到，目前这个修宪的总的趋势来说，应该说跟它现在所谓的有事立法、有事法制已经说是一脉相承的。那么宪法实际上已经被基本上一步一步渐渐地已经被掏空了。那么如果在目前按照自民党这个方案来修宪的话，我想不会很顺利，因为自民党内部对它这个修宪也有不同的看法，也认为要保持着我们战后和平主义的这一面。

　　记者：周边的国家应该做些什么？

　　张郇：周边的国家实际上现在我们一直都在关注这类事情，实际上这个问题的根本在于什么呢？在于日本对二战的认识，实际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问题。因为过去这么多年了，说到日本对二战的认识、政府的态度，实际上一直是一个，在这个问题没如果没有解决的话，实际上周边的国家，包括亚洲的很多国家，都会对日本的，包括这个有事法制也好，以后的修宪也好，都是会存在很大的难度。

　　刘江永：另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亚太地区要形成一种什么呢？叫做非暴力的多边主义。

　　记者：好，非常感谢两位，感谢观众朋友收看我们这一期节目，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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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常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