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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骑兵纪实

央视国际 www.cctv.com  2005年07月15日 20:23 来源:CCTV.com

  《中华民族》栏目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拍摄制作了系列节目《寻找铁骑兵》主持人焦建成在采访拍摄过程中写下了“铁骑兵纪实”。

  (一)寻找铁骑兵

  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我们《中华民族》栏目在很多资料中寻找抗日的历史故事,把目标锁定在了六十多年前曾经活跃在内蒙古地区的一支民族骑兵部队。

  当日军占领我国东三省并入侵内蒙古草原时,几名内蒙古人民革命党员长期潜伏在伪蒙古军,在抗日战争即将胜利的重要时刻武装起义,这就是后来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内蒙古骑兵第四师(四师的前身名称变化较多,曾经是自卫军第四支队、骑兵十一师、骑兵第四师。为方便起见全文统称骑兵第四师)。

  这支部队的主要成员是蒙古族,他们马术高超,勇敢顽强。战争胜利后,在解放战争和剿匪的无数战斗中叱咤草原,威振敌胆,为全国解放立下不朽功勋。战争结束后,他们回到自己的故乡,有些甚至过着普通的牧民生活。不知什么原因,这个骑兵部队似乎淡出了我们的视线之外,很少被提起。为了记录那段历史,中央电视台《寻找铁骑兵》摄制组赶到内蒙古呼和浩特市。

  在呼和浩特市寻访中,听说几位骑兵四师老战士后代也在搜集骑兵师战斗历史准备出书,我们立即和他们取得联系并邀请他们参加我们的寻找拍摄。摄制组到达呼和浩特市的当天,骑兵第四师第一任政委关保扎布的儿子阿拉木萨和三十三团长,烈士图格舍的儿子布仁来到宾馆找我们,还带来了许多骑兵第四师的历史材料。

  翻开内蒙古集宁市史志办组织编写的回忆录《铁骑春秋》,我们被书中的历史故事所吸引。这些出自老战士之手的回忆中流动着真实的情感,字里行间尽显出老战士们在烽火硝烟年代里走过的身影。我们开始催促出发的行程,希望早点与老战士见面,2005年5月,摄制组在内蒙古地区开始寻找当年的老骑兵。

  (二)起义前后

  在和老兵接触中,总听他们说起骑兵第四师的师长乌勒吉敖喜尔、政委关保扎布和毕力格巴图尔三个人。老兵亲切地并称他们为乌、关、赵(毕力格巴图尔又叫赵璧诚),骑兵第四师的历史和战士的个人命运似乎都与这三位蒙古族首长有关,在他们提起乌、关、赵时,总让人禁不住与三国历史的刘、关、张相联系。尤其是乌勒吉敖喜尔,在战士的印象中,他既是一位兄长,又是一位能带兵打仗的传奇人物。

  1936年夏季,根据共产国际和蒙古人民革命党关于“潜入军队,掌握武装力量”的指示,趁伪蒙古军招募新兵之机,乌勒吉敖喜尔潜入伪蒙军被分配在第八师任中校参谋。他利用师长包悦卿的朋友关系,介绍关保扎布等蒙古人民革命党党员在重要岗位任职,同时与内蒙古大青山八路军支队取得了联系。晋察冀革命根据地派老赵(毕力格巴特尔)秘密与乌勒吉敖喜尔取得联系。乌、关、赵三位同志从此走到一起并开始了漫长的地下工作。

  今天,我们恐怕很难想象八年抗战,他们几乎用了八年的时间在敌对阵营中潜伏,在抗战即将胜利的最后时刻,他们终于可以打出抗日的旗帜策马挥刀。当他们兴奋地回到共产党领导的抗战阵营中时却接到命令:放下武器,到蒙古人民共和国接受调查并进行整训。这是当时共产国际对整个欧洲战区起义部队的规则要求。但是这个规定对骑兵四师的全体官兵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打击。以乌勒吉敖喜尔为首的骑兵将士们忍受着莫大的委屈整队出发,离开抗日战场,也离开自己的故乡草原,远赴蒙古人民共和国。

  当骑兵第四师从蒙古人民共和国回国后,正赶上解放战争的重要时期。两个连共一百多人的部队立即进入战斗状态。他们集结在乌兰察布盟的吴家村,抓紧时间招兵整训并与国民党进行周旋,大批牧民青年充实到了骑兵第四师。在对国民党实施最后一次痛击的天津战役中,骑兵第四师是唯一一支由毛主席点名参战的民族骑兵部队。他们为解放战争的胜利立下了功勋。

  乌勒吉敖喜尔师长离休后,被分配到了内蒙古自治区交通厅当厅长,后来到了建设厅,直到离休。乌勒吉敖喜尔一生钟情锡察草原,他的革命生涯就是从那里开始的。在他波澜壮阔的戎马一生中,始终与锡察草原息息相关。晚年时他提出将自己的骨灰撒在锡察草原上。然而,老战士都不同意,有人提议他去固阳烈士陵园,因为那里葬的都是他的战友和部下,战友们能常去看望老首长,老人却不同意,他说那里埋葬的都是战斗中牺牲的烈士,我没有资格去那儿。老人去世后,战友们按照他的意愿,在锡察盟正蓝旗的草原上选了一个开阔地,将乌勒吉敖喜尔师长和他的亲密战友关保扎布政委一起安葬。

  (三)寻找六合营

  乌勒吉敖喜尔潜入蒙古军时,部队住在一个叫六合营的小村子。他儿子布日诺老先生告诉我们,父亲曾经带着母亲和他在六合营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十一岁。六十年后,这位年逾七旬的老兵后代特意要求和我们一道寻找六合营村。

  我们按地图上标的位置,到“厂汉木台乡”的路标处又走了几公里后开始打听六合营村。先后问了几个村民,都说这里没有六合营村。往前又驶出近十公里路后不得不再次确定位置。因为老兵后代曾经来过一次六合营,他们记得到厂汉木台乡的路牌不远就应该下便道。我们继续在附近的村子找人问路。在一个农民大院门前碰到一位妇女,布日诺先生便拦住她打听六合营,回答仍然是不知道。就在我们返回时,正在院子里收拾家具的男子冲我们喊了一句,是不是“陆”合营?我们这里没有六合营,有一个陆合营。这个提醒让我们顿然开窍。对呀,当地方言是把六说成“陆”啊。“陆合营”不就是六合营吗。一字之差让我们跑了两个多小时的冤枉路,倒为我们拍摄提供了内容。按老乡指的路线,我们过了收费站后离开大道,沿着山边的小路走了几公里,翻过山丘便到了六合营村。

  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北方小村庄,简陋的泥土屋和泥泞的村中小路告诉我们这里依然贫困,看不出一点军队驻防过的痕迹。我们想象不出两千多人的部队当年是如何在这里驻防的。我提议先找村里的老人,通过他们了解蒙古军驻防的事情,我们更希望能找到一座当年留下的房子,那怕是一段残墙断壁呢。

  村边有一位正在砌地头围墙的老农,我们便过去。可眼前的景象却让我们心中一颤,干活儿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盲人,他正摸索着把一块块石头往墙上垒,我见状有些语塞,老人笑着问我们有什么事,说明来意后,老人居然张口就说出了几位蒙古军军官的名字,而且还提起蒙古军里有几个地下工作者。他说当年蒙古军司令部就在他家。因为他家是地主,房子大,部队一来就看中了他家。他朝小商店方向指了一下说:商店后面就是原来的军部,周围是机关所在地。老人说着纵身翻墙带我们进了村子。我们跟着瞎眼老人进了王志荣老人的家。说起骑兵四师,老人的话匣子就开了,没等我们把机器架好,在炕头上盘腿一坐便讲起了六合营村的历史。

  六合营这个名字至少上百年了。据说民国时期,晋北山地搬来了王、周、张、苏、赵和国六个姓的人在山边的滩地上开荒种地,从此,便有了“六合营”的村子。后来,村前修了一条路,来往的人多了,村子热闹起来了。直到蒙古军来到这里,那是六合营开天辟地人口最多的一次。然而,军队进驻后把村民都赶出了六合营。村民们便在村子边儿上挖窑洞住下,直到有一天军队离开村子。

  老人带我们在村子里边走边讲。布日诺先生往他自己画的小草图上做着标记。他很想找到小时候与母亲住过的房子,经他描述,王志荣老人把我们领到一个泥土屋前说,这是仅剩的一间老房子。布日诺轻轻抚摸着房子的窗棱,回忆着小时候的经历。那个顽皮小孩爬上屋顶偷吃干肉的情景似乎浮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们的镜头也不失时机地随他的描述尽情地记录着……王志荣老人向老兵后代描摹记忆中的军营、操场和哨楼,在历史的废墟中寻找童年的记忆。眼前的景象告诉我们,那一切都已不复存在,一个安静却急待脱贫的村庄已经远离那个曾经笼罩着战争烽烟和民族欺辱的历史。

  (四)赴集宁找李文

  赴集宁拍摄的方案确定后,事情又有了变化。准备跟我们同去寻找老战友的宝荫巴特尔老人病倒了。原定的老战友相见的拍摄内容无法实现。时间不容等待,我们决定出发。

  或许因为节目名称的缘故注定要我们寻找。平时不怎么出门的李文老人,也在我们到达他家前出门了。李文的女儿和几个老邻居全部出动到他常去的火车站和客运站四处寻找。一个多小时后,被他的老朋友从人堆里找到。

  李文是汉族,参军后在晋察冀革命根据地被服厂,在一次探家离队与部队失去联系后遇到骑兵四师就留了下来。李文和宝荫巴特尔一起在四师后勤部工作。宝荫巴特尔比李文小几岁,又很调皮,平时总爱逗李文。而李文呢,总是让着宝荫巴特尔。两个不同民族的战友就这样朝夕相处,情谊至深。在他们相处的几年中,他始终不知道李文是共产党员,只觉得他与众不同。在战争年代共产党员的身份都是保密的,所以宝荫巴特尔只是猜想却始终没敢问他。宝荫巴特尔尊重李文不仅因为他是老大哥,经常给他讲革命道理,还因为李文会唱国际歌。“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所以他很欣赏李文。这首歌在那个年代曾经给战士们带来过很多精神的鼓励。后来,宝荫巴特尔被吸收加入中国共产党。在第一次党员会上,他真正见识了这位老大哥,也证明了他的那个猜想没错,他的战友果然是“自己人”,而且还是他的入党介绍人。从那以后,战友的关系更亲密了。宝荫巴特尔告诉我们,他以为那时候只有共产党员才会唱“国际歌”,为此,他还真下了不少功夫。

  离开部队后,他们三十多年没见面,只是每年的春节都通一次电话。宝荫巴特尔因为身体的原因无法跟我们一起看望李文,但特意嘱咐我们一定把对老战友的问候带到。

  八十四岁的李文如今住在他的女儿家里。当我们说起宝荫巴特尔,李文总是笑着不说话。我却能从老人的笑里揣摸出他此刻的心情。三十多年不见的老战友,如今给他带来了问候,无论如何会给他晚年的寂寞增添一份暖意。为弥补他们三十多年没有见面的遗憾,我们把在宝荫巴特尔家拍的采访录相放给李文看。他全神贯注地看着画面上的老战友,仔细听着宝荫巴特尔讲述李文介绍他入党的经过,开心地笑着,手指画面里的战友说:这个家伙,都老了还那么调皮……

  (五)没有新郎的婚礼

  在呼和浩特市,老战士讲述了许多故事,其中,老兵阿格东嘎的特殊婚礼引起我们的好奇。我们便找到了阿格东嘎的家。一进门便看见客厅的正面墙上挂着一张很大的照片。这是老两口五十年金婚留念。老两口对我们聊起他们的婚姻经历时激情流溢,故事令人感动。

  1947年,骑兵四支队驻扎在离阿格东嘎家不远的一个庙里。母亲听说后到部队看望儿子并和他提起婚姻的事。阿格东嘎知道母亲的心思。草原上兵慌马乱的,加之母亲是残疾人需要有人照顾,母亲更盼望儿子早点有个家。阿格东嘎虽然希望娶个女人照顾母亲,但部队随时在打仗,容不得他考虑这件事……不久,婚礼在草原上举行,但迎亲队伍中没有新郎的身影,阿格东嘎的妹妹和伙伴们冒充新郎把姑娘接回了家,而此刻,新郎正在前线战斗冲锋……

  从没谋面却已过门的新娘侍奉阿格东嘎的母亲快一年了。她决定抽空到部队见一下新郎。打听到部队所在地,安置好老人后,便牵着一峰骆驼出发了。她辗转沙漠戈壁,翻越大山草滩,艰难行走了几天,搭上一辆拉煤的卡车又行驶了两天才找到部队。战友们听说后劝阿格东嘎不要承认这门婚姻。他听家乡的战友对他介绍过新娘的情况。自从“过门”后,新娘始终细心照看残疾的母亲,替他尽着儿子的孝心,可以让他安心在前线战斗。尤其当看见面前这个从未见过面的新娘,一个从没有出过家门的弱女子居然不惧路途险恶,风尘仆仆找到他时,阿格东嘎被感动了。他对战友说,能善待老人的女人就是我的新娘,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讲到这里,阿格东嘎老人深情地说,就冲着那个特别的婚礼,冲着在战争年代,一个女人家如此勇敢地搬到我家伺候老母亲,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和她红过脸。他们恩爱地相互搀扶着走到今天。如今,他们有四个孩子,两女两男,都已成家立业,而且对老两口很孝顺。他指着老两口结婚照告诉我们,为了纪念当年在部队见面定终身五十年,孩子们特意带他们到照相馆拍了一张金婚照,放大后挂在了客厅正中。

  五十年前的那份情缘留给他们刻骨铭心的记忆,像一个战地浪漫曲,却发生在战争年代。然而,那个特殊的婚礼让他们相伴着走到了生命的黄金时期。

  (六)无言的战友

  在回忆骑兵四师的战斗经历中,我们还要说说战士们的马。老战士们讲述的每一次战斗,都谈到了他们的马。这些草原的精灵,这些无言的勇士,在战斗中都冲锋陷阵,无惧枪林弹雨,铁蹄所踏之处敌人望风披靡。我们还了解到,在战斗中,指挥员都冲在最前面,除了他们身先士卒,勇敢战斗外,战士们说他们的马好,枪一响战马就来劲,缰绳一抖就冲到前面去了。在接连不断的战斗中,战马死得最多,除了被敌人的子弹射死外,许多是在连续行军打仗中累死的,草原民族爱马,战士们更爱马。所以,在祭奠牺牲的战友时,他们还要祭奠他们的战马。

  老兵斯仁敖道讲述了战马牺牲的经过。在一次战斗中,他和战友们骑着战马向敌人的阵地冲去,到达山顶时,发现一个敌人躲在山包后面向他瞄准,斯仁敖道下意识将身体倒向一边,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在他摔倒时脚没有来得及抽出马镫。那一刻他的马却停了下来。枪响后马倒在了他的怀里……他很清楚,如果他倒下时马继续前冲,即使不被敌人的子弹击中也会被马拖死。他的战马意识到主人没有脱镫时才停了下来……

  当战斗结束后,斯仁敖道从十几公里外赶来找到了躺在血泊中的战马。他说,当来到马身边时,它还有一口气,眼睛哀怜地望着他……老人讲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将近六十年过去了,老兵还记得马的名字:乌勒博日莫日——青云色的骏马。

  斯仁敖道离开部队回到老家后,始终不忘那匹战马。后来,他特意为战马编了一首歌,配一首家乡的曲调后来唱,不久,这首歌就在他的故乡流传起来。有一次,他居然在广播上听到了这首歌,他庆幸自己对爱马的祭奠已经成为很多人对草原骏马的赞颂。

  八十四岁的扎木苏老人原来是骑兵四师三十三团四连连长。他在牧区招兵时,牧民听说是打日本解放草原的部队,便从四面八方赶来报名参军。家里有两个男孩子的就让一个去当兵,而且都骑着自己的马来到部队。家里没有男孩的就捐物送马,家里条件好的甚至赶来几十匹、上百匹马捐给部队。扎木苏最后骑的一匹枣红马跟了他三年多。战马成了战士生命安全和战斗胜利的第一保证,因此,主人和战马就成了亲密战友。无论是打仗还是训练,除饲养员管理喂马外,战士们经常给自己的爱马吃小灶。抗美援朝时,扎木苏的战马被选上去朝鲜。临行时,他特意赶去为战马送行。他给爱马脖子上系了根红绸带,最后喂了一把青草。当火车驶上鸭绿江大桥时,爱马在车厢的栏杆边使劲扭回头向他摆着头。扎木苏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随着枣红色身影渐渐模糊,在火车汽笛声中,还隐约听得见战马长长的嘶鸣。这次告别始终无法让他忘记,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这个无言的战友在他军队生涯中的份量。有几次,他在梦里还见到了枣红马向他摆头示意,这是爱马与主人表示亲密的动作。老人说,他后悔当时没有和战马拍一张照片,这成为他最大的遗憾。骑兵的爱马情结在这次拍摄中给我们留下很深的印象。

  (七)百灵庙起义

  听说我们在寻找当年骑兵四师的老兵,远在内蒙古东北呼仑贝尔市一位叫乌恩图的老兵提出要赶到呼和浩特市与我们见面。老人八十六岁高龄,因为身体不好正在医院治疗,医生和家人再三劝阻,老人执意要来。我们在电话里告诉他要专门安排时间去他家采访时,老人不同意。他要亲自带我们到现场讲述当年的战斗故事,为此死而无怨。老战士的执着精神让我们感动。当我们出发前,老人在儿子的陪同下与我们摄制组会合了。

  达茂旗很小却依山傍水。一座青褐色的山据县城之首,艾布盖河沿山边的小平地绕了一个整圈,小县城就镶钳在山水之中。达茂旗又叫百灵庙,因庙得地名,信奉藏传佛教的蒙古族牧民一直供奉着这个百灵庙。像是天作美意,山水施福,这里的人们多少年来,不管小城如何发展,宁愿围着百灵庙拥挤着住在一起,也不愿过河去居住,因此便成为一座有名的袖珍小城。在抗日战争中,乌兰夫率领这里的人民在百灵庙打响了抗战的第一枪。1945年8月10日,骑兵第四师也是在百灵庙伪蒙政府所在的城里秘密策划后起义,杀死日本教官,开始了武装抗日斗争。

  我们在乌恩图的引导下来到百灵庙,到达旗里的宾馆时,他的两位老战友得到消息早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八)边境上一座坟茔

  在二连浩特漫长的边境线上,我们摄制的车在沙化的草原路上艰难行驶。当烟尘落定,视线中出现的是高大铁丝网,这里是中蒙国境的界线。德力曼手指的远处一片开阔草坡上,一座孤零零的坟茔……

  德力曼的养父乌力吉,一位曾经骑在马背上挥刀劈杀的勇士,在他生命的最后,依然把自己安排在了这个边境线上。

  乌力吉的一生始终和边防联系着。他出生在二连浩特边境草原的牧民家,十七岁参军到了骑兵第四师,解放后,他回到故乡的边防部队工作。后来在边防地区的武装部当部长。转业后,他干脆在边境的哨楼下盖了一栋房子住下,直到去世。

  乌力吉的一生有两件大事让他死无遗憾。一是少年时代,从一个寺庙里的小喇嘛成为骑兵第四师的战士,从此从戎一生;二是中年时代,五十年代上海大批孤儿被送到内蒙古时,他和老伴领养了一个汉族女孩儿,中年得女后继有人,因此老人没有了遗憾。

  无独有偶,当年把乌力吉从寺庙里带到骑兵四师的人,就是这次跟我们同行的布仁的父亲图格舍。更巧的是,六十年代布仁也当兵到了二连浩特边防部队,恰巧与乌力吉在一个边防团,他们又成了战友。他们虽然在部队相处了几年,还经常在一起聊天喝酒,布仁却始终不清楚乌力吉与父亲的关系。后来乌力吉到武装部当部长了,布仁也转业到了呼和浩特市,后来知道了这个关系,可他们再没有见过面。

  老人对养女爱若珍宝,他舍不下女儿。老人临终时曾留下话,死后就把他埋在边境线上。当了一辈子边防军,守了一辈子边防,死后向北可守国门,向南可见家人。如今,乌力吉老人已经去世,布仁希望代表他的父亲,也代表他自己找到乌力吉的家人,再去坟上看望一下老人。

  在去乌力吉老人家的路上,布仁边指挥着找路前进,边给我们介绍着乌力吉老人和他的女儿。车在二连浩特边境的线上行驶着。由于今年雨水少,草地沙化得很厉害。纵横交错的车辙遍布草地,不知道哪一条路能通往边境线上我们要找的人家。好几次,由于不熟悉路而陷进沙子中,我们乘坐的全顺车又没有前驱动,一进入沙路便像沙龟一样爬着不能动弹,我们只好一次次下来推车。好在这里的牧民都认识乌力吉老人,最后,还是一位好心的牧民骑着摩托车带我们找到了乌力吉老人的家。

  我们见到了乌力吉老人的养女德力曼。因为事先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所以,见到她后,我就特别注意她。但是,在我第一眼见到她,就从心底里深切感受了那句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四十多年前,当几千名上海孤儿被送到草原,那些额吉、老阿爸把孤儿们领回毡包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与草原无法隔断的关系。已经四十多岁的德力曼熟练地为我们沏上了浓浓的奶茶,用流利地蒙语和布仁谈着父亲。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把眼前的她和上海联系起来。当我采访时,她执意不讲汉语,甚至提起她的身世也反应淡漠,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如今,德力曼不仅拥有一个好听的蒙古族名字,而且,她已经有了一个草原的家,她要陪伴父亲在这个边境的草原上继续生活下去。

  在坟地上,布仁用自己的方式向父亲的战士、他的战友献上哈达,祭洒烈酒。坟地不远处,老人的孙子正牧放着他家的羊群。铁丝网相隔的两片国土辽阔无垠,静谧无声。边防老兵的身影凝固在这座坟茔中化作一尊永恒的丰碑。

  (九)草原深处

  昨天又有了新发现,他们找到了当年的传令兵吉木彦,他就住在锡林郭勒盟草原镶黄旗的巴彦塔拉苏木。当我们翻开地图时却犹豫了。这意味着找到他不仅要走回头路,还要离开公路在草原上行驶近百公里。但是,这位参加过无数次战斗,还负过伤的老兵总让我们牵挂。找不到他将是一个遗憾。大家说,走,去巴彦塔拉草原喝奶茶去!

  从苏尼特右旗出发后进入了一片开阔的草原。草库伦的铁丝网把草原隔成了一块块牧放区,路在铁丝网形成的板块边绕行。好在熟悉这一片草原的布仁在前面引路才没有让我们走冤枉路。走了两个多小时,翻过了两座大丘陵地带,在茂盛的草原深处出现了几群牛羊时,巴彦塔拉苏木到了。找到吉木彦老人家时,正在厨房炸着油果子的老伴儿告诉我们,老头子带着全家人在前面修补草库伦呢。这让我们心中一喜。这一路我们寻找的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正愁无法拍到这些昔日的老兵生活和劳动场面呢。我们赶紧开车赶往劳动工地。在一片草深快到膝盖的草库伦边上见到了吉木彦老人,他正指挥儿子和媳妇们修补草库伦的铁丝网。老人在铁丝网两边来回走动,不时从儿子手上夺过铁钳子,把没有固定牢实的铁丝再紧一紧。八十四岁高龄,身姿依然如此轻盈让我们直咂舌。采访时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大年纪还参加劳动,他笑笑说,我身体好,劳动习惯了,不干活儿会难受的。当我问他怎么当上传令兵的时候老人说,那时候简单,谁的马好,跑得快就让谁当传令兵。对复员回草原老家他表现得很淡漠。他说,日本人来了欺负我们,年轻人就去参军打仗。完成任务了,大家就回家啦。我有点不解地问他,为什么可以享受军队干部待遇却要选择远离城市的草原时,他停顿了一下说,干完国家的事就要回自己的家吗。国家需要你去打仗,仗打完了,就占国家的便宜,让国家养着,这样的事情不能做。牧民就要干牧民自己的事情。听完老人的一番话,我觉得心里热烘烘的。倒显得我那一番问话苍白无力。

  采访结束后,吉木彦老人邀请我们到他家里喝奶茶。他对儿子交待完工作,向我们挥了一下手后,便骑上他的摩托车在前面引路而去。我们望着老人的背影,仿佛那个曾经在战火中策马飞奔的年轻战士,又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草原,你竟有如此魔力,塑造出这些充满个性,胸怀博大的草原儿女。我坚信,镜头纪录下吉木彦老年生活的这一瞬间,必将成为我们摄制组所有成员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迹。

  我们开始明白这些参加过战争的老兵为什么要回归草原了。当行进在他们故乡的土地,望着辽阔无垠的大草原和蓝天白云下牧放的牛羊时,我为自己解开了那个疑问。他们参加战斗不就是为了这片草原吗?这个最朴素的道理让他们选择了最美好的回归,他们依然骑着自己的骏马但已不在战场,而在自己的牧场。听说很多回到牧区的老兵都活到了八十多岁。或许草原铸就了无羁与自在的个性使他们备马出征时就想好要回来的啊?

  (十)悲情的怀念

  骑兵第四师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剿匪战斗中,先后有340多名干部战士牺牲。部队领导和地方政府有关部门为纪念牺牲的烈士,在固阳县建了一个英雄纪念碑。为此,专门组织过一个收集战士遗骨的小组,沿骑兵四师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寻找战友的遗骨。

  战士回忆录《铁骑春秋》中有这样的记述:“在收寻烈士遗骨的旅途中,我们几次遇到烈士家属前来悼念的情况。那种悲痛欲绝的情景使我终生难忘。当我们驼队走到正蓝旗一个村子时,烈士图木苏的遗属听到消息后,带着几岁的儿子跑来问我们,我丈夫叫图木苏,参加你们军队走后再也没有音信。我们谁也没有勇气告诉她图木苏已经牺牲,而且骨灰就在我们驮运包里。她流着眼泪说:我们这里的人说他已经牺牲了,你们知道吗?大家沉默着,觉得不告诉真情实在不应该,队长噙着眼泪低声说:是真的,图木苏同志在1947年牺牲了。她抱着儿子痛哭起来。哭声像针扎在我们心里。她向我们提出要看看丈夫的遗骨,并要让儿子跪拜死去的父亲。面对孤儿寡母,我们从驼背上取出装有图木苏烈士骨灰的布袋。她看了片刻,突然把骨灰袋子紧紧贴在脸上哽咽着说:难道你就这样回来吗?虽说你的死是光荣的,但你叫我怎么告诉你那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啊……”

  这是一个充满悲情的经历。我们不知道那位烈士的家属如何告诉老人儿子牺牲的消息,可读到这里,我已经非常理解这些战士的心。他们一路捡拾战友的遗骨,却破碎着自己的心;驮着烈士的遗体也托着沉重的悲情。即使经历过战火的磨砺,此刻也是钢骨柔肠,悲痛万分。

  寻找战士遗骨的队伍所到之处,人们夹道相迎,以蒙古民族的方式寄托哀思。搜寻队来到一个牧区后,找到一口水井边休息饮骆驼,这时,一对老人请他们到家里休息。战士们告诉老人拉着遗骨不便进门,老人知道后拉着战士进了家门。老人把烈士的遗骨在正屋摆好后安排战士们吃饭休息。第二天清晨,战士们起来后发现两位老人在正屋的桌前点上油灯,摆上祭品,恭敬地向烈士们磕头行礼。此情此景让战士们无比感怀,他们默默地整理好衣帽,强忍悲痛,悄然在一旁肃立默哀。在草原的苦难日子里,军队和老百姓的亲密关系使那些烈士的英魂得到了安慰。

  至此,骑兵第四师的战斗故事就要讲完了,其实,这个故事并没有结束,在那个战火硝烟的年代里,骑兵第四师几千名骑兵战士,为保卫家乡,保卫国家,英勇战斗,流血牺牲,他们中还有更多英勇悲壮的故事,这些故事记录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中,也流传在战士的故乡,一个无形的丰碑伫立在辽阔的草原上。

  在寻找骑兵老战士的过程中,我们始终在匆匆赶路。翻高山,穿草原,越过沙漠,走过村庄。老战士们曾经战斗和生活的地方也留下了我们的足迹。我们希望用不停的寻找把骑兵四师六十年的历程再现给今天的人们,对于我们摄制组来说此行弥足珍贵。

2005年6月北京 焦建成

责编:郭翠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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