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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小英、张洪斌,这对捡垃圾的苦难夫妻以自己的真情大爱收养了一个个孤儿,组成了感动无数人的“家”。日前,记者再次走进“五里亭”。那儿,相同的一幕又温暖上演——20年,五里亭慈爱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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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背后不到二十米,就是铁轨。日子,如同来来往往的火车那样奔腾而去。
83岁的楼小英,安静地活在“隆隆”之中,对于属牛的老人来说,像牛一样劳碌了一辈子,经历了人生多少曲折,还有什么无法安然面对呢?
许多年前,楼小英和张洪斌,一对捡垃圾的苦难夫妻,开始收留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他们的“家”,只是金华城边一个名叫“五里亭”的破旧凉亭,渐渐地,这里来了美仙、晶晶、菊菊、方方、圆圆……一个并没有多少血缘维系、住在城市角落的大家庭,却因着善良,在艰难中带着欢笑掺着泪水顽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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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的夫妻俩和孤儿们 |
20年前,《钱江晚报》刊发了洪加祥和吴汉能描写他们生活的《天上有个太阳 水中有个月亮》一文,很快,全国数十家新闻媒体转载报道。人们知道了这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好心夫妻,以及他们精心为孩子做的那辆由2个木轮子、2根粪瓢柄组成的“童车”。看着这辆童车,有人慨叹:“人类所有的道德都装在这里面!”
后面的日子里,赞颂、帮助、慰问……数以千计的信件、汇款、包裹单如雪片般飞来,他们的生活渐渐有了改变。
20年后,记者重新走进这个家,当年的顶梁柱张洪斌早已故去,楼小英垂垂老矣,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不过,家里多了一个不到一岁的新生命——孩子依然是捡来的。
五里亭里曾经洋溢的善良,在这个已经有几分暑热的日子里,继续延伸。
(一)
1987年一个冬日,微光洒在石梁结构,青瓦斑驳的五里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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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们渐渐长大了 |
张美仙端着一盆旧布走出门槛。左边有棵小树,右边也有棵小树,她用麻绳把两棵树捉住系上。破旧的衣、裤、麻片、女人胸罩……水黑黑地掉下,地皮形成弯弯的一线……
——摘自《天上有个太阳 水中有个月亮》
如今,这个家,早已从五里亭搬到了东关,虽然,在周围的四层小楼的遮掩下,这所平房显得相当“丑小鸭”,可比起当初用油毛毡当墙、破竹编做门的情景,楼小英已是十万分满意。
走进屋子,红红绿绿的各种招贴画显得鲜艳,墙上七八张黑白的照片却不知怎的,总能成为吸引眼球的主角。
“这是当年记者来采访之后,几年来给我们全家拍下的一些照片,这个就是美仙,这个是晶晶,这个是我们全家的合影……”声音沙哑,楼小英把所有照片的来历一一告诉记者。
照片上的美仙十五六岁,晶晶和菊菊还不到十岁,圆圆和方方就更小了。定格在相纸上的她们面容少有笑,似乎小小的年纪,就已经知道这个家的日子过得艰难。
20年过去了,当年收养的5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美仙嫁人了,家里还开了个小店,菊菊也出嫁了,现在晶晶还住在我这里,她上班很忙的,每天上午就走了,要到半夜才回来;圆圆和方方后来被好心的河南夫妇带走了,但她们也回来看过我的,她们现在也该有20多岁了吧……”拉过两条凳子,楼小英和记者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孩子们的现在:虽然收养的孩子们各奔东西,但是这个特殊家庭里那份深厚情意割舍不断,每年春节、清明等日子,孩子们一定会回到老人身边,看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亲亲热热地吃上一顿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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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收养的孤儿 |
老人八十多岁了,皮肤早已如同树皮一样褶皱层层,说到这些没有吃过她的奶,却无比亲热叫她“妈妈”的孩子,笑从楼小英的脸上化开来。
“只可惜,他没有看到现在啊。”说着说着,楼小英叹息了一声,这个他,就是老伴张洪斌,1995年的岁末,老人离开了孩子们,东关外的一陂黄土,成了他生活的终点。“孩子都这么大了,他能闭眼了。”
楼小英继续做着自己和丈夫曾经一起做了几十年的事情——捡垃圾。在她的房子隔壁,搭了一个小破屋子,里里外外堆放着从外面捡来的东西。苍蝇飞来飞去,楼小英却习惯了这些,“垃圾里仔细找找,总有点有价值的。”这句话,老张曾经说过,现在楼小英继续说。
从垃圾堆里“捡”回的钱,继续贴补着这个家。其实,现在家里的情况绝不能用富裕来形容,儿子张富田并没有正式的工作,女儿们拿回来的钱也并不很多,记者去的那天,一把青菜,一点也许是前一天吃剩的冬瓜,就成了中午的菜。
“比比当年,好了不知道多少了。”楼小英总会和以前比比, “我们大人,吃什么也无所谓,不要饿着他就是了。”这个他,正躺在床上“张牙舞爪”地动着,啊啊地叫——这个家庭最新的成员,一个不满一岁的,捡来的孩子。
16年前,金华火车站票房外,一声声尖厉而吵哑的婴儿哭声,吸引了正在捡破烂的张洪斌。
一群人拥了过来,人们默默地端详着,又默默地走了……
天地两茫茫。
捡破烂的手,黑黑、粗糙、干瘪,抱起了冷雪中的“孤儿”。
——摘自《天上有个太阳 水中有个月亮》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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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结过婚的张富田当上了爸爸 |
去年6月的一天,一个孩子在金华东关附近的一个垃圾箱里被发现。捡垃圾的人知道楼小英的好心就直接送了过来。
孩子抱到手里,楼小英吓了一跳,2斤7两重的身子,比啤酒瓶长了没多少,脑袋和只大橘子差不多,皮肤薄得好像一张纸。“在太阳光下一照,几乎都能看到肠子。”儿子张富田在边上说。
楼小英知道政策,不能随便收养弃婴,可不知道为何,面对眼前这个如同病猫一样,连哭都没了气力的肉团,她的心里有点异样。楼小英看了快40岁的儿子张富田一眼,富田知道这一眼的意思是什么。“先救活再说。”
那天晚上,这个家里的灯光没有熄过,母子俩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但孩子情况并没有好转。
第二天一早,张富田抱着孩子赶到了医院。“早产,只有7个半月,还发烧,你这个当爸的怎么弄的?”不知原委的医生数落着张富田。
张富田38岁了,一直单身,哪里有过女人?如今在医院里这么被说,脸上真是挂不住。“后来想想,为了这个小孩子,就装傻吧。”
医生仔细看了又看,张富田心里开始打鼓:“医生,你看能不能活?”
“嗯……活是能活,就是需要扔钱下去。”
张富田咬了咬牙,蹦出一个字来“好”。
当年,张洪斌花了一张“大团结”,治好了晶晶脸上的恶疮,可如今,看一次病,一张“大团结”早已不够。同时,楼小英和张富田并没有很多的“大团结”。
为了救回孩子,家里所有的钱如同流水一样花了出去。张富田曾有过的一个手机,也卖给了一个收废品的人。换来的150元钱,马上就送进了医院成为孩子的药费。
“手机总会有的,以后叫我儿子再给我买一个,是不是,是不是?”少了手机这个现在几乎人人都有的家伙,张富田似乎有些难为情,而吃光了“老爸”所有老本的孩子此时正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脸上带着笑,张富田把孩子举起来轻轻晃着,“叫你这么会吃,叫你这么会吃,早知道给你起个名字叫水桶。”
楼小英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也许,她的心里在想,再过两个月,孩子就会叫张富田“爸爸”了,会叫自己“奶奶”,就如同当年在破旧的五里亭里,晶晶她们第一次喊自己“妈妈”……
有车过来了。2个木轮子,2根粪瓢柄及印有英文的废包装所组成的童车,碾着风尘,碾着夕阳的余辉过来了。
车上坐着8岁的晶晶、8岁的菊菊,坐着皱纹满面的母亲楼小英。她左手抱着1岁的方方,右手抱着1岁的圆圆,像是个英雄的母亲……
父亲张洪斌老牛般地拉着这硕大而奇特的童车。他喘着粗气,一脸都是兴奋。
——摘自《天上有个太阳 水中有个月亮》
(三)
相同的一幕,20年后重又温暖上演。
大概每个人都看到过这种“车”:街边杂货店门口,投一个硬币,电动童车开始在儿歌中上下前后地起伏,坐在上面的孩子乐不可支。
在这个家里,也有这样只剩木头壳子的两“辆”车,其中一个是楼小英捡来的,另外一个是张富田花了5元钱买来的,并找来四个轮子钉了上去。于是,在每天晚饭后,或拉或推,一身力气的张富田就带着孩子,在“吱嘎吱嘎”的“伴奏”中,出去逛一圈。
住在东关的人们,恐怕也都熟悉了这对“自驾车”出游的父子,人人都要去抱抱,逗逗,弄弄这个可爱的孩子。想当初,人人都说这个只有7个半月,2斤7两的孩子是养不活的,可如今人人都说小孩漂亮。
偶尔,楼小英也一起出去,用她沙哑的声音大声问邻居:“我们家麒麟好看吧?”虽然是个问句,语气却如此肯定。这个捡垃圾人家里的孩子,还有这样一个听起来很隆重的名字。“麒麟,我知道是和龙一样的,天上的。”没多少文化的楼小英笑着对记者说。
而在一边刚刚熟练地给孩子把完了尿的张富田也插了一句嘴:“是我起的,麒麟,会在天上飞的,长大后,我们也要飞!”
“你自己连字都不会写,起这么一个复杂的名字干什么啊?”记者和他开玩笑道。
“我不会写不要紧,关键是他要有个好名字,以后要去读书,要去做大事情,哪怕把我卖了换钱让他去读书都可以。”不识字的张富田,似乎在回答记者的问题,可说话的时候,却正对着怀里的孩子。
记者快走的时候,麒麟睡着了。
看上去有点疲惫的张富田终于坐了下来:“当年靠捡垃圾养大这么多个孩子,真不容易啊。”他说的是自己的父母楼小英和张洪斌。
如今,张洪斌不在了,但楼小英却和儿子继续做着相同的事情。“垃圾都有价值,更何况是条命?”这句当年张洪斌解释为何要收留那么多孩子的简单的话,同样成为这对母子如今为小麒麟做一切事情的理由。
因为并不符合收养的一些规定,孩子在这个家庭的未来并不能确定,但只要在一天,家里人就会好好养一天。
“有人说我们做了好事。要我说,我只做了是个‘人’就该做的事情。是条命啊!”张富田很平静地说。
楼小英没说什么,这句话,她听丈夫说过,现在儿子也这么说,不识字的老人肯定不知道“善良”两字有多少笔画,但这一家两代人,谁又能说他们写出的不是最漂亮的答案呢?
责编: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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