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她似锦江畔的柔柳,温柔有情;若冰山上的雪莲,坚毅高洁。本是繁华都市弱女子,只因偶然的藏区行拨动了爱的琴弦,她毅然滞留偏僻荒凉地,支教三年整……她是爱的使者,塔公孩子最亲的人……”
2007年11月18日,成都市石室联中十周年庆典上,一位34岁的普通女教师获得了这样的赞誉,当选为“感动联中十大人物”之一。
她就是曾在石室联中执教12年的女教师谢晓君。2003年,她主动选择到500公里外的甘孜州康定县塔公乡的“西康福利学校”支教,与先她前去的丈夫会合,同行的还有她年仅3岁的女儿。2006年8月,一座位置更偏远、条件更艰苦的学校“木雅祖庆”创办了,她主动前往,当起了藏族娃娃们的老师、家长甚至是保姆。今年2月,她甚至把工作关系转到康定县,并表示“一辈子呆在这儿。”
放弃曾在繁华都市中的一切,淡定从容地安家雪山下,走着另一段全然不同的人生里程。谢晓君这不同于常人常理的人生追求,引起了我们的关注。从11月21日到27日,在整整7天的采访中,本报记者近距离感受到了一颗如雪莲般高洁美丽的心。
雪山下的孩子们
丈夫设“计” 妻子千里支教
一名8个月大的畸形孤儿被人抛弃在西康福利学校门口,刚为女儿断奶的谢晓君看着还在襁褓中的孤儿好不心疼,当即默默地为孤儿喂奶
福利学校修建在清澈的塔公河边,学校占地50多亩,包括一个操场、一个篮球场和一个钢架阳光棚。这里是甘孜州13个县的汉、藏、彝、羌四个民族143名孤儿的校园,也是他们完全意义上的家。一日三餐,老师和孤儿都是在一起的,饭菜没有任何差异。吃完饭,孩子们会自觉将桌面和碗筷清洗干净。没有所谓的几点一线,胡忠随时都在整个学校“溜达”着。
“西康福利学校”是甘孜州第一所全免费、寄宿制的民办福利学校,早在1997年学校创办之前,胡忠就了解到塔公极其匮乏教育资源的情况,“当时就有了想到塔公当一名志愿者的念头。”
胡忠与谢晓君在石室联中相识相知,尽管新婚时两人就同立下“希望这个家对其他人有所帮助”的志愿,但胡忠很清楚离开谢晓君到塔公意味着什么。
担心谢晓君不同意,2000年女儿出生后不久,胡忠刻意安排了一次“十一”家庭旅行,目的地就是塔公。那几天,一名8个月大的畸形孤儿被人抛弃在福利学校门口,刚为女儿断奶的谢晓君看着还在襁褓中的孤儿好不心疼,当即默默地为孤儿喂奶。
旅行结束,两口子在回成都的车上久久沉默,车就快驶出白雪皑皑的折多山,胡忠红着眼圈冲谢晓君说:“我想来。”似乎已在预料中,谢晓君一把抓住丈夫的手:“你来吧,我支持你。”
辞去化学教师一职,胡忠以志愿者身份到西康福利学校当了名数学老师,300多元生活补助是他每月的报酬。临别那天,谢晓君一路流着泪把丈夫送到康定折多山口。
“和他比,我其实是个依赖性很强的人。”谢晓君家住九里堤,胡忠离开后,她常常在晚上十一二点长途话费便宜的时候,跑到附近公用电话亭给丈夫打去电话。所有的假期,谢晓君都会朝塔公跑,跟福利学校的孤儿们接触越来越多,谢晓君产生了无比强烈的愿望:到塔公去!
2003年,带着才3岁的小女儿,谢晓君来到西康福利学校支教。
从头再来 音乐老师教汉语
谢晓君弹得一手好钢琴,可学校最需要的却不是音乐老师。生物老师、数学老师、图书管理员和生活老师,三年时间里,谢晓君尝试了四种角色位置,顶替离开了的志愿者和支教老师
没有职称、没有排名、没有补课费……福利学校找不到任何的功利。谢晓君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城市里的物质、人事,很多复杂的事情就像蚕茧一样束缚着你,而塔公完全不同,在这里心灵可以被释放。”
谢晓君弹得一手好钢琴,可学校最需要的却不是音乐老师。生物老师、数学老师、图书管理员和生活老师,三年时间里,谢晓君尝试了四种角色,顶替离开了的支教老师,“这里没有孩子来适应你,只有老师适应孩子,只要对孩子有用,我就去学。”
2006年8月1日,“木雅祖庆”学校在比塔公乡海拔都还高200米的多饶干目村成立,没有丁点儿犹豫,谢晓君报了名。学校实行藏语为主汉语为辅的双语教学,她的角色位置又必须变化。“学校很缺汉语老师,我又不是一个专业的语文老师,必须重新学。”谢晓君托母亲从成都买来很多语文教案自学,把小学语文课程学了好几遍。在确认自己可以登上讲台时,谢晓君才发现困难还远不止这一个。
牧民的孩子们大多听不懂汉语,年龄差异也很大。37个超龄的孩子被编成“特殊班”,和三年级一班的40多个娃娃一起成了谢晓君的学生。“这里的娃娃对知识实在是太渴望了。”学生们听不懂自己说的话,谢晓君就用手比划,教会了拼音,汉字词语成了又一个障碍。谢晓君想尽一切办法用孩子们熟悉的事物组词造句,草原、雪山、牦牛、帐篷、酥油……接着是反复诵读记忆。三年级一班还好,特殊班的娃娃们压力就更大了。本该上初高中的年龄不允许他们按照正常进度学习,3年内就得学完6年小学课程。课堂上,谢晓君必须得不停说话制造“语境”,一堂课下来她足足能喝下一暖壶水。
4个月的时间里,这些特殊的学生足足学完了2本教材,谢晓君一周的课时也达到了36节。令她欣慰的是,连特殊班的孩子现在也能背诵唐诗了,“人的潜力是很大的,在城市里我其实很懒惰,连饭都不会做。到了这里我发现自己还是可以做很多事情。”
简单生活 每月只花30元
“人的需要其实很简单,需要多了牵绊就多了,徒生烦恼……课程很忙,也是我现在生活的全部,但我很快乐,这样的快乐不是钱能够带来的”
“木雅祖庆”学校没有围墙,从活动房教室的任何一个窗口,都可以看到不远处巍峨的雅姆雪山。不少教室的窗户关不上,寒风一个劲儿地朝教室里灌,尽管身上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羽绒服,在最冷的清晨和傍晚,还是有孩子冻得瑟瑟发抖。
“一年级的入学新生以为只要睡醒了就要上课,经常有七八岁的娃娃凌晨三四点醒了,就直接跑到教室等老师。”好多娃娃因此感冒,谢晓君很是感慨:“他们有着太多的优秀品质,尽管条件这么艰苦,但他们真的拥有一笔很宝贵的财富——纯净。”
这里的娃娃们身上没有一分钱的零花钱,也没有零食,学校发给的衣服和老师亲手修剪的发型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东西可攀比。他们之间不会吵架更不会打架,年长的孩子很自然地照顾着比自己小的同学,同学之间的关系更像兄弟姐妹。
每年6、7、8月是当地天气最好的时节,太阳和月亮时常同时悬挂于天际,多饶干目到处是绿得就快要顺着山坡流下来的草地,雪山积雪融化而成的溪水朝着下游藏寨欢快流淌而去。这般如画景致就在跟前,没人坐得住,老师们会带着娃娃把课堂移到草地上,娃娃们或坐或趴,围成一圈儿,拿着课本大声朗诵着课文。当然,他们都得很小心,要是不小心一屁股坐上湿牛粪堆儿,就够让生活老师忙活好一阵子,孩子自己也就没裤子穿没衣裳换了。
孩子们习惯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对老师的崇敬:听老师的话。“布置的作业,交待的事情,孩子们都会不折不扣地完成,包括改变没上学前就形成的好多生活习惯。”不少孩子初入学时没有上厕所的习惯,谢晓君和同事们一个个地教,现在即便是在零下20度的寒冬深夜,这些娃娃们也会穿上拖鞋和秋裤,朝60米外的厕所跑。
自然条件虽严酷,但对孩子威胁最大的是塔公大草原的狼,它们就生活在雅姆神山雪线附近,那里步行到“木雅祖庆”不过2个多小时。
11月24日清晨,记者为拍一张学校的俯瞰全景,登上神山半腰。4个大小不一的海子静静躺在这里,宛如剔透的宝石洒落凡尘。谁能想到,海子的旁边正进行着一场杀戮:2匹狼正用力撕扯着1只离群的马,它们锐利的眼睛很轻易地发现了记者。记者正在惶恐,填饱了肚子的狼却选择踱步离开。同行的学校藏族老师说,狼最不怕马,要是记者骑着马,多半会被狼顺带当作目标。
尽管环境如此恶劣,谢晓君却觉得与天真无邪的娃娃们呆在一起很快乐,“课程很忙,也是我现在生活的全部,但我很快乐,这样的快乐不是钱能够带来的。”
要是“努力”的话,谢晓君每个月可以花出去30多元钱,这还必须得到20公里外的塔公乡镇上去,“在这里可以很清楚地明白一个道理,人的需要其实很简单,需要多了牵绊就多了,徒生烦恼。”
亲生女儿 不能叫她一声“妈妈”
7岁半的女儿和谢晓君同在一所学校,但没有得到一点“特殊照顾”,和藏族同学们同吃住,校园里碰见谢晓君只能叫老师,不能叫妈妈
11月22日,还有3天就要期末考试了。过了11月,塔公草原的大雪天气就要来到,大雪一旦封山,粮食就送不进来,因此寒假比山外学校放得早,而且一放就是3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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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回到阿爸阿妈身边了,可离愁显然多过了回家的欣喜。这天晚上8点多,谢晓君被拉姆拉进女生寝室,看着这个低头不语的女孩子,谢晓君将手轻轻放在拉姆头上。“舍不得离开老师吗?”谢晓君话音刚落,拉姆眼圈红了,她不安地掐着衣角的手,环抱住了老师的腰。谢晓君想出个舒缓孩子心情的办法:“来,咱们唱支歌吧,预祝大后天考试大家都取得好成绩。”谢晓君用手打起了拍子,8个女孩子唱起了藏族歌曲,歌声飘出窗外,立刻就被寒风带到山梁上去了。
在女生寝室的另一头,“木雅祖庆”年龄最小的女生曲桑拉坐在自己的床上,侧耳静静听着屋外隐隐传来的歌声。
曲桑拉真名叫胡文吉,谢晓君7岁半的女儿,也是三年级一班的学生。这已经是胡文吉在塔公呆的第四个年头了,尽管和妈妈同在一所学校,可这个孩子没有得到一点“特殊照顾”。和藏族同学们同吃住,校园里碰见谢晓君只能叫老师,不能叫妈妈,没事不能到大帐篷和寝室找妈妈。已经能说一口流利藏语的胡文吉,手被冻得像红萝卜,黝黑的脸蛋上挂着两块红彤彤的高原红。
2003年,带着对大城市的唯一记忆——“汉堡包”,3岁多的胡文吉被谢晓君带到塔公“西康福利学校”,与爸爸团聚。2006年,谢晓君进入“木雅祖庆”学校时,因为福利学校没有一年级,胡文吉跟着妈妈来到雪山脚下。
学校的孩子都知道曲桑拉是谢老师的女儿,但在大家眼里,胡文吉没有一点与自己不同。“我可以给她换干净衣裳,可以让她跟我住在一起,但不能让她这样特殊。”同学里有双亲尽失的孤儿,谢晓君担心女儿嘴里的话会不经意刺伤其他孩子敏感的心。
一次课堂上,谢晓君教大家念“堡”字时,顺口就组出“汉堡包”的词来,其他孩子一片茫然,胡文吉小声埋怨着妈妈:“老师,你不该组这个词的。”女儿的话让讲台上谢晓君的心猛的一颤,“自己的女儿,怎么能不心疼呢。”每次带着女儿回成都过年,谢晓君的父母一看到消瘦的外孙女和她长满冻疮的小手,必定会给谢晓君好一顿骂。
小孩子的天性都是一样的,胡文吉也不例外。“想回成都,成都好玩。这边有点苦,太冷了。”妈妈就在身边,胡文吉的声音低得像蚊子飞过。多饶干目的严寒让大人们都吃不太消,更别说一个从大城市里来的7岁小孩子了。“最爱爸爸妈妈,他们在哪儿我就住哪儿。”除了这个问题胡文吉能肯定答复,其他关于最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的问题,都只能得到小姑娘“随便”两个字的回答。
每次春节从成都回学校,她都会给同学们带许多礼物,书本、铅笔、糖果,应有尽有。“我们教育她,自己的不重要,要帮助别人才快乐。”女儿的很多举动让谢晓君很欣慰,只要和妈妈住在一起,小文吉一定会早早上床给妈妈暖被窝。回到成都家里,她会主动帮奶奶和外公外婆做家务。“是这里的环境和别的藏族孩子影响着她,我们觉得将她带到这里来是对的,学习做人比学知识更重要。”
寒假临别 学生哭着与她道别
“明年,学校还将招收600名新生,教学楼工程也将动工,未来会越来越好,更多的草原孩子可以上学了……我会在这里呆一辈子”
11月26日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恰巧是周一。7:30,例行的升旗仪式依然风雨无阻地在活动房前地山坡上举行。
600名孩子以班为单位整齐排列在旗台前,二年级的2个小家伙手捧国旗走上升旗台,孩子们齐声唱起国歌,少先队员行队礼,其余的孩子行注目礼,被洗得发白的国旗,在所有人的凝视下缓缓升上旗杆顶,迎风招展。
12点,考试结束。吃过午饭,孩子和老师们开始各忙各的。孩子里里外外把教室和寝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谢晓君和别的老师们集中在大帐篷里,开始交叉阅卷。又一个学期的教学临近尾声,更因为通过试卷反映出孩子们掌握了新知识,帐篷里洋溢着一股轻松愉悦的气氛。有孩子在用“朋友”和“像”造句时,很干脆地答:我的好朋友像马一样;他像神仙一样。这可爱的答卷让老师们笑出了声,要知道这些孩子在上学期还一个汉字都不认得,平均分不过10来分。一年下来,孩子们汉语文考试平均分已经涨到50多分,拔尖的单科考到了93.5分。
夜渐深了,可学生寝室里还很热闹,孩子们在着整理自己的行李。行李很简单,除了身上穿着的衣裳,提在手里的一双鞋子,剩下的就全是书本了。学校统一发放的书包被书本塞得鼓鼓囊囊,未来3个月时间,它们将陪伴这些孩子度过整个寒假。
27日凌晨4点多,已经有心急的孩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值日的孩子早早地跑到厨房,提出馒头和加了酥油、牛奶的稀饭,到每个寝室挨个分发。盘腿坐在地板上,“木雅祖庆”的孩子们吃完了这学期最后一顿早餐。
11月21日至27日,记者一直在悄悄地观察、记录着谢晓君的日常生活。在前两天的接触中,她直爽爱笑,性格鲜明。但在几次深入的交谈中,谢晓君却哭了鼻子。她说,哭鼻子不是因为后悔自己的选择,后悔自己的放弃,而是因为愧疚。不管她选择怎样的生活,没有做到或者本可以做得更好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离开成都 “那边的孩子更需要我”
记者:前不久您回到成都市石室联中参加校庆的时候,被大家一致评选为“感动联中十大人物”。现场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场景,您一走进学校,以前的同事和学生都把您抱住痛哭,而您一滴眼泪也没掉,难道您不感动吗?
谢晓君:不,准确地说哭了,在心里哭,是为抱着我的那个女学生哭的。在我还是她老师的时候,因为家庭的原因,她遇到很多困难,跟我交过很多次心。我去塔公的时候,她很舍不得我,但我不能因为一个孩子而放弃塔公那么多孩子。因为离开,我也就不能继续照顾她,那天回成都看到她,心里确实心酸,我只能告诉她:“我非常爱你们,但那边的孩子更需要我。”
但是面对我以前成都的朋友们,我没有哭。他们大概是觉得现在的我很苦,但我觉得我过得并不苦。生活条件、工作环境这些比不上成都,但我的心灵是快乐的。
旁白:听了记者的转述,晓君的丈夫胡忠笑着连连摇头:“她就是性格太直,同事的哭实际上对她是一种认同,全社会都需要一种广义的支持与理解。”胡忠说,谢晓君和自己都是凡人,都有这样那样的欲望,但只要面对着这里衣着破旧但眼睛澄清纯净的孩子,所有的欲望都淡了。“对孩子来说最重要最需要的东西,我们可以轻易给他们,这让我们很高兴。不比外面的朋友强多少,我们只是多考虑了一点点。”扎根高原
“生活变得很简单很快乐”
记者:您确认将要在塔公、在多饶干目呆一辈子吗?您怎样看待您的这个选择?
谢晓君:是的,呆一辈子。胡忠的意思也和我一样,只要他还干得动,学校还要他,他也会一直在这边干下去。在这儿办学教书的意义,可以将教育和知识的作用放大得更明显。这里的一个孩子有了知识,可以带动一个家、一个村。他们不接受教育,未来就看得见,必定是放牛娃。而接受了教育,他们的未来就看不见了,会拥有很多可能性。我实在太想看到这些孩子长大考上大学,毕业后回来建设自己的家乡。
我没觉得自己的选择有多么崇高,我只是找到了人生的一个位置,在这里能够实现我的价值,生活变得很简单很快乐。其实在这里还有很多做出这样选择的人,像一直留在福利学校的魏宏老师、盈明丽老师,木雅祖庆学校的辽宁女孩才畅、张静,邓雅文老师。邓雅文是放弃了深圳招商银行总行的工作到这里当老师的,跟他们比,我真的不算什么。孩子才是我心中最美的“高原红”。
旁白:说起谢晓君老师,木雅祖庆学校女校长德吉拥忠不住点头称赞:“她是我们这儿最棒的一个老师,教学方法很特别,而且又是从大城市主动来到草原,我真的很佩服她。”德吉拥忠承认,多饶干目的确条件不大好,现在有7个老师来了又离开了,呆的时间最短的只有3天。
女儿成长 她得到城里得不到的东西
记者:您来到塔公,还带来了女儿,客观上她将不能享受到大城市娃娃能享受到的优越生活条件和教育条件,对孩子来说,很多人认为您这样的举动有些自私,您自己怎么看待?
谢晓君:的确,孩子跟着我们来到大雪山,是受了很多同龄人想象不到的苦,我在乎这边的孩子也远远超过在乎自己的孩子。但我和胡忠都认为这是对的,我们让女儿放弃了很多物质的享受,但她得到了在大城市里得不到的东西,这对她以后的人生路太有用了,我想等她长大了,一定会理解感谢今天父母的选择。
旁白:在平静地讲述关于女儿的这些话时,谢晓君的眼圈红了,女儿吃的苦她看在眼里,作为母亲,也的确难掩心疼。她曾经面对过很多亲戚的责问:“是不是嫌娃娃累赘?我们可以帮你养!”在西康福利学校和木雅祖庆学校这样的家庭式学校里,老师和学生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用谢晓君的话说:“必须把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发自内心地把孩子放在自己心里面。一个称职的家长,是不会只对孩子中的某一个好的,每一个孩子都应该得到关爱。”
赡养父母 “家里还有大姐和二哥”
记者:放弃城市的生活,离开成都的家,您能尽到赡养父母的责任吗?未来您和丈夫也老了,考虑过自己的养老问题吗?
谢晓君:说实话,肯定不能尽到,这也是我现在心里最大的牵挂,但我只能希望两位老人身体都能健健康康,尤其是我父亲,他身体不太好。最早父亲不同意我到塔公来,因为父亲小时候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知道条件很艰苦。我母亲曾专门到西康福利学校来看过,很受感动的她支持我的决定,也让父亲最终同意了我到塔公来。幸好家里还有大姐和二哥可以替我多照顾父母一些,家里人最初都不理解我的选择,但当他们了解之后都开始默默地帮助这里的孩子,经常寄来这边买不到的书本等。
我们自己的养老问题没有考虑,“一口酥油吃到老”,只要对生活要求不过分,日子肯定过得走。
旁白:对于这个问题,胡忠与谢晓君早已充分交流并达成了一致。“从知道了这么个地方,再到来到这里,我们是经过了几番权衡的。来了肯定就别想赡养父母,但我和晓君都是教育工作者,受国家培养这么多年,尽这么一点绵薄之力,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尽管现在的收入比在成都少了一半还多,但谢晓君还在努力存钱,“她想给父母在成都买套房子安顿下来,但不知要到啥时候才能实现。”
记者手记
快乐的选择
刚到塔公第一天,高海拔立马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头晕、头疼、呕吐,那一刻,我是那么强烈地想念着成都。而眼前柔柔弱弱的谢晓君,如今却早就融入了高原的碧草蓝天,她只有回成都时才头晕——因为脸上那两大块高原红会让她“醉氧”。
放弃城市中属于自己的一切,全身心投入到这草原深处,实在需要很大的勇气。就此,在采访中,谢晓君不止一次很认真地强调,她不是在奉献,她只是做了一个选择,一个让自己和他人都快乐的选择。这个选择帮助她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位置,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呆在雪山的这7天,在清晨孩子们的晨读中,在孩子的纯净双眼里,在谢晓君与学生们亲热地拥抱中,记者感受到了谢晓君的快乐,很真实的快乐,简单而纯粹的快乐。同样从大城市来的辽宁女老师才畅、张静,深圳志愿者邓雅文,青海女老师吉姆,还有拥忠等当地藏族老师,他们的脸上也与谢晓君一样,虽然有着两团明显的高原红,但却永远挂着因满足而快乐的微笑,甚至一件件在记者眼里微不足道的小事情都会让他们开心很久。诚如谢晓君所说,“在这里,只要有爱,生活永远是快乐和简单的”。
7天很快过去了,在挥手告别的时候,我想,当若干年后谢晓君的学生们一批批长大成才后,返回这里来看望她的时候,她应该会更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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