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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龙:靠着窗户坐方便逃生) |
他叫王龙,紧靠着窗户坐着,却把头埋在了高考复习书里。他说自己是历史课代表,由于临近高考,想把自己的英语水平提高一点。
这是一个从都江堰中学转到成都农业科技职业学院的高三学生,他说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应对高考,但是面对自己感觉越来越陌生的课本,他却显得极为不自信。而事实上,他是一名成绩优秀的副班长。
文庙“庇护”的孩子
王龙来自都江堰中学,这个原来相当天马行空的孩子现在变得朴实起来。“小时候我和所有的小孩一样,想当科学家,到了高二,我又想当中文系的教授,但现在,我觉得活着不管干什么,快乐是最重要的。”在班里身兼数职的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副班长。
为此,他现在必须更多地和同学接触,他说这不是利用职务之便接近喜欢的女生,而是在地震以后,他必须对自己班上40个学生的状态有些了解。但是他听到最多的并不是劫后余生的快乐,而是同学们都认为自己是文庙庇护的孩子。
王龙指了指窗外用竹子架着的小树,“以前我也是坐在窗户边,窗户外有一棵一百多年的大树,我从树杈中间就可以看到文庙。”
这次地震,都江堰中学的孩子一个都没遇难,同学们都认为是文庙在庇护着他们。
文庙在都江堰市区西北的翠屏山麓,占地60亩,古木参天,宫墙万仞。而都江堰中学就建在文庙遗址里。
“新校区9月份就开始上课了,本来我们就是都江堰老校区的最后一批学生……好想念以前的窗外。”王龙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他喜欢语文和历史,比较多愁善感。
梦想还未照进现实
王龙一家在地震中几乎毫发无损,但是地震的阴影却一直挥散不去。
他说现在经常感觉到有地震,不过一有这个感觉的时候他便会看看课桌上的水瓶是不是有动静。
他说每次都发现是幻觉。但最让他恐惧的是现在教室里有两条明显的石灰水渍。“我知道这不是裂缝,但是一看到这个就有恐惧感。”这是导致他选择坐在窗户边上的原因。他说一旦地震来了,他一转身,踩在后面同学的桌子上,就可以跳出去。他很庆幸自己的教室是在一楼。这也是他一直不想回宿舍的原因,他说现在晚上睡不着,神经会非常敏感,“我睡在上铺,现在下铺的同学随便动一下,我都以为是地震来了。”
存在这种心理阴影的学生还有好多,王龙说现在电视广播里都是放着地震的新闻,不想都不行。不过和其他学生比起来,高考的压力有时候在逼着他们把思维扯向课本。
这个时候,高三6班的班长康澜馨走了进来,问他的第一句话是——王龙,想好逃生路线了吗?
懒惰情绪越来越重
王龙想考四川师范大学,但是他对自己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他说地震以后,他就开始希望能够再多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复习,要不然复读的可能性很大。“没想到真的多了一个月,那我就尽量考好。”他说尽量,是因为他害怕自己该发挥的水平没有发挥出来,而复读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我们这一届的学生很惨,即使复读也没有任何优势。”
对于自己的复习计划,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而更令他担心的,是自己越来越严重的懒惰情绪。
“现在已经对课本很陌生了,我还需要时间重新认识它,但这些时间对于即将到来的高考,好像感觉一点都不重要。”
紧接着,他合上桌上的辅导书,说现在还是不能想这么多,“二哥告诉我,外面的事少管,多读点书。”但王龙并不这样想,“以前都是我关心别人,现在却变成了别人关心我,我不得不想。”
灾区群众最需找回安全感 焦虑!焦虑!焦虑!
新快报汶川讯(特派记者曹晶晶)日前,由北京大学精神卫生研究所(第六医院)教授丛中、郭延庆等人组成,堪称目前为止最为专业的心理救援专家组抵达成都,昨日部分专家来到成都市第一人民医院为伤员提供心理救助。专家指出,地震过去9天后,很多伤员的心理状态从麻木的状态转为焦虑,现在心理干预的重点是帮他们消除焦虑,找回安全感。
关键让群众摆脱焦虑
昨日,北京心理救援专家和广州心理救援队共同辅导了20余名伤员。丛中教授告诉记者,成都市第一人民医院需要继续接受心理救援的伤员很多,并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情绪表现。“人在遇到危险时通常会有两种表现,一种是兴奋,比如救人,或者逃跑。第二种是抑制,抑制就表现为木僵、情感休克,不说话。心理救助专家在灾后主要针对后者。
地震后的前几天,心理专家的主要任务就是让伤员倾诉、宣泄情感。但现在,一些病人麻木、不说话的状态有所转变,反应变强,他们有话说了,这时人会很焦虑。有对现实的焦虑,比如很多伤员担心余震,担心自身的病什么时候好,亲人是否有事,会不会遗弃他们等。还有一种焦虑与现实无关,比如惊恐,丛中提到,前天病房里还有一位92岁高龄的老人惊恐发作,大喊“我不能走”。而这些焦虑的来源就是意识到了危险而没办法解决。
丛中教授指出,心理专家现在要做的就是降低伤员的危险感,让他们找到安全感。遇到大的灾难之后,人的自信就会受到打击,要依靠别人。心理专家只要帮他找到心里的靠山就可以了。比如,房子垮了,就告诉伤员政府帮忙重建等等。
丛中教授指出,现在正是心理援助的关键时刻,如果受灾群众焦虑过久,就会进入抑郁状态,到时要恢复正常的心态就更难了。
重建是最好的心理治疗
丛中教授表示,心灵的修复是一个伴随着整个灾区重建系统工程的一部分,心灵修复是系统的、渐进的。专家们现在能做的是在目前应急阶段时候的心理辅导,通过医院提供的情况与伤员谈话,筛选一部分心理障碍严重的伤员进行干预。“其实重建家园,让伤员找回安全感,就是最好的心理治疗”。
-心理干预案例 病因 初二女孩腿伤大哭 救援 心理老师循循善诱
昨日下午,心理专家们在成都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的骨科巡查时,突然听到隔壁一病房里传来女孩的大哭声。华南农业大学的老师蔡谨立即走进那间病房,看见一个右腿打着石膏的小女孩正咬着毛巾哭泣。她的爸爸妈妈站在床边给她做康复按摩。女孩名叫刘美多,是聚源中学初二的学生。在地震中,聚源中学的第二教学楼被夷为平地,大半的同学都长眠地下。逃过劫难的刘美多腿部受了重伤。由于做完手术没几天,美多疼得不停地哭泣。
一旁的蔡谨轻轻地问美多,“疼吗?”小美多很委屈地回答:“疼。”蔡谨接着问“那如果完全不疼,你觉得好吗?”聪明的美多明白了蔡谨的意思,哽咽着说:“那更不好。”蔡谨发问的目的就是给美多一些自主的感觉,减轻她的焦虑,告诉她一旦选择了治腿,就应该承担治疗带来的痛苦。
看到效果之后,蔡谨趁热打铁,给美多讲起了康复的知识。“你的腿如果不按摩,肌肉会萎缩,很可能用不了。你不仅要让妈妈给你做康复,还应该自己主动去活动。”说着,蔡谨挽起了袖子,用自己的胳膊做起了示范。至此时,美多终于停止了哭泣,并答应蔡谨好好为腿做康复。
病因 一家三口集体失语 救援 家里人要多谈感受
同在骨科病房,还有一名41岁的浙江伤员王虎(化名)受失眠折磨。地震时他和同事们在四川旅游,单位还计划去卧龙认捐一只大熊猫。可不幸遇上了泥石流,许多同事瞬间被埋。而他虽逃出车外,但肋骨折断,胳膊也不能动了。被送进医院后,妻子在病床前细心照料他,两人都将悲伤埋在心里,表现得非常坚强,妻子在12岁的女儿面前从不提地震的事。
但是伤者每天失眠,脑子里总是闪回着出事时那恐怖的瞬间。女儿也越来越沉默,现在已一句话不讲。“有时太坚强未必是好事。”北京回龙观医院心理科团体心理咨询首席专家王泽荣告诉记者,孩子其实已经明白了地震给家里带来了什么,但她看见妈妈每天坚强沉默,就只能去猜测母亲的心思,而孩子心里却越来越恐惧,最后变得沉默不语。王泽荣建议在受灾的家庭中,亲人适当地谈论一下彼此的感受:“其实在遭遇到大灾难的时候,亲人最好要表达自己的情感,不论是悲伤还是恐惧,在信得过的人面前流眼泪,会让人感觉更踏实。”
责编:李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