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扰灾区群众就是最大的爱心”,这句话一度成为医院里的流行语。与之相关的是,趋之若鹜的心理志愿者一片热心换来的是婉转拒绝的尴尬。
谁也未曾想到,一场地震后,社会上竟然涌出了这么多的心理咨询师和心理爱好者,许多人不远千里奔赴灾区现场,尝试着为灾区群众做心理危机干预。
这场罕见的地震灾害,在显现出整个社会的爱心的同时,也开始暴露出一些“边缘”职业的潜在问题,心理咨询业就是其中一个显性案例。
一名心理咨询员的挫折
张科(化名)今年27岁,原本是一位中学老师。前年,他考取了国家心理咨询职业资格证(三级)证书,于是他有了另外一个身份——心理咨询师。此后,他开始断断续续地找一些公益组织做兼职咨询员。
5月12日的地震发生后,不到3天,广州的报纸上到处是招募“心理危机干预志愿者”的启事。作为一个自由人,张科觉得,前往灾区前线,是一个“提升职业技能”的好机会,便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了某机构组织的招募面试。
很不幸的是,在与身处灾区前线的资深咨询师的电话面试中,张科被淘汰了。对方在面试时就坦率地指出了他专业技能的不足之处。
爱心可能造成“二次伤害”
如果说张科没有去成灾区是件遗憾的事情,那么,反过来假设,如果他去成了,那将是一件更加错误的事情。
事实上,在这次抗震救灾过程中,“心理危机干预”志愿者过多涌入引发的问题,已成为媒体关注的一个热点。在专家看来,众多水平参差不齐的志愿者趋之若鹜地前往灾区,他们的重复抚慰,对灾区群众造成了“二次伤害”。
资深心理专家韦志中是这样比喻“二次伤害”的:最先来的志愿者,给抚慰对象“理个发”,接着再来一批志愿者为其 “长发剪成短发”,然后再来一批又将其剪成“板寸头”,再来一批志愿者为其“剃光头”,还有一批志愿者来了,发现没什么可以做的了,便将光头再摸一下……谁受得了这般折腾?
韦志中说,这个比方或许不太恰当,但是这次奔赴灾区前线的心理志愿者确实存在不少重复咨询的现象,为整个心理危机干预的工作部署增添了混乱。“不过,有关部门采取了相应措施,及时地控制了这一局面。”
“我相信多数志愿者们的用意是好的,但是这种善意反而带来了伤害。”韦志中说,在救灾工作开展后就有专家曾提醒,不要过分关注灾区群众,“让一拨拨的人来了去,去了来,灾区群众感觉像看猴一样的,很容易让已经受伤的心灵上再度受伤。”韦志中建议:“心理援助志愿者前往灾区,比较妥当的做法是在有经验的老师的带领下开展工作,这样可以一边见习,一边学习技术,另外在开展服务中遇到个人感染现象,老师会及时叫停,给予处理。这样就不会伤害到我们服务的对象,也不会伤害到我们自己。”
心理咨询从业者的生存悖论
如果没有足够的从业经验,就绝不能轻易地接手有难度的咨询个案——作为一个有着成熟的职业操守的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员,在广州某贸易公司供职的王婷,明确地意识到了这个职业的本质特征。因为这个原因,已经在攻读心理学硕士的她,甚至连去广州各医院给灾区伤员做抚慰这样的事情也要说“不”。
“这种灾害中出现的心理伤害,不是一般的咨询师可以拿得下来的,没有工作经验的话,考的职业资格级别再高也做不出效果。”她说。
然而,据业内人士透露,在心理咨询行业,个案咨询记录的累积量,是衡量一个咨询师水平的关键尺码,也是决定其在业内名望的筹码。如果不积极参加实践,不多积累个案经验,一个心理咨询师永远成不了真正的行家里手。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这次地震之后,有那么多的心理学初学者“满腔热血”地奔赴灾区前线,积极参与救助——不管灾区是不是真的需要。
在灾区前线做过心理志愿者督导的韦志中说:“大批的志愿者,主要有两类动机:一是以社会责任感和爱心为主导,把学习和锻炼放其次——这是合格的志愿者;另一类是以个人为主的,抱着可找到学习和锻炼的机会的心态去,拿人家开涮,为自己积累经验——这是不合格的志愿者。”
据广东省医学会精神病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叶明志透露,参加由省心理卫生协会组织的心理危机干预培训、近期即将派往灾区的志愿者中,很多人只是心理学爱好者,或是初学者,基本没有工作经验,不少人寄希望于在这次地震中积累经验,这从某种程度上反映出当前的心理咨询行业发展的不成熟。
叶明志认为,中国的心理咨询事业目前处在初级发展阶段,大批的心理咨询师没有就业机会,最终导致这次大地震中有大批心理咨询爱好者蜂拥而至。
责编:韩文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