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孙先生用130手机致电问候老家的母亲,前后拨了半个小时,对方一直都是忙音。换了一部固定电话,电话马上通了———母亲一直在看电视,没有打任何电话。好几个月之后,孙先生才知道,原来他遭遇了“联而不通”。
本月20日下午5时45分,中国联通湖南株洲市分公司机房里,7号信令测试仪正监测着网络的运行情况。满脸胡茬的夏苍扶总经理焦急地踱来踱去,“我真的不想告谁的状,只希望问题马上解决。”
此刻在北京,信息产业部的有关部门也在等待结果。由于株洲联通与移动之间的互联互通问题久拖不决,有关部门多次作出指示,尽快采取措施保障网间的互联互通。“解决问题的时间一推再推,如果到今天下午还解决不了问题,我也只好豁出去得罪那些我们实在得罪不起的人了。”夏苍扶说。
结果出来了,夏苍扶难以掩饰心中的失望。
互联互通谁受益?
失望归失望,但终究是暂时的,夏苍扶并不气馁。近几年我国电信业在互联互通方面的进展,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所谓“互联互通”,实际上是电信改革之后出现的新名词。此前,全国只有一家运营商———中国电信,谈不上和谁“联”,与谁“通”。随着中国联通等几大运营商相继问世,互联互通才逐渐成为电信改革的焦点。
跟其他服务不同,电信服务最大的特点就是全程全网。打个比方说,如果由于人为的原因,南方人吃不着东北大米,还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提高大米质量,打破封锁自给自足;但如果东北的电信网不向南方开放,南方人再努力,也无法实现与东北人的沟通,除非东北人再交一份钱,同时加入南方电信网。
电信改革的初衷是引入竞争,最大限度地提高运营商的服务质量,让用户得到实惠。如果互联互通不能落实,反而会形成各大运营商相互割据,破坏统一的电信市场,大大增加用户的成本,电信改革的努力必将付之东流。
正因如此,近年来,作为电信主管部门,信息产业部为推动互联互通做了大量深入细致的工作。中国电信、中国移动等主体运营商也积极配合政府部门,向中国联通、中国铁通、中国网通敞开了互联互通的大门。目前,各大运营商都成立了互联互通部,专门协调解决出现的问题。在《电信条例》中,有专门的章节对互联互通进行具体的规定。
事实上,实现互联互通,受益的不只是哪一方。2001年1月各运营商的数据显示,互联互通后,各电信运营企业的网络价值均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其中,中国电信的网络价值提高了1.7倍,中国移动的网络价值提高了10倍,中国联通的网络价值提高了126倍。近两年,互联互通每年为各电信运营企业共创造了1000亿元的通话业务收入。其中,原中国电信在互联中得到的通话业务收入约为230亿元,占其业务收入的13.5%。中国移动在互联中得到的通话业务收入为520多亿元,占其业务收入的46.6%。中国联通的移动通信网在互联中得到的业务收入约为90亿元,占其业务收入的36.7%。而对于中国网通、吉通公司来讲,其全部业务收入均来自于与其他电信网的互联互通。
互联互通谁作梗?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全程全网”的视野和胸襟。客观地说,尽管互联互通对大家都有好处,但大运营商并不希望与小运营商实现互联互通,因为那样一来,拥有更多网络资源和用户的“巨无霸”与刚刚出现的“小毛头”就将在竞争中平起平坐,加上政府实行非对称管制,新兴运营商在资费等方面享受比主导运营商更优惠的政策,后者更加觉得自己吃了亏。于是,阻碍互联互通成了后者保护自身竞争优势的“法宝”。
不深入了解,人们简直难以相信,阻碍互联互通还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招数。
今年第一季度,拥有110万用户的湖北联通每月客户流失量竟然达到10%,原因很简单,由于中继电路严重不足,联通与移动之间的沟通几乎时时处于“占线”状态。以武汉市为例,按照设计标准,湖北联通与湖北移动应该配置116条中继电路,而实际上只开通了26条,所以尽管联通的网内接通率在95%以上,湖北联通手机拨打湖北移动手机,也要拨八九次才能通一次。
中继电路不足的情况在湖南一些地市同样十分严重。联通方面提出增加互联中继的要求,经过通信管理局的协调后,也往往要等上两三个月,才能增开杯水车薪般的几条电路。就这样,这些地方联通与移动间的“占线”率时常保持在90%以上,每到下班高峰,拥塞现象尤为严重。
在株洲,从去年11月份开始,株洲联通的手机用户给中国移动公司用户打电话就莫名其妙地变得困难起来。今年春节大年初一早上到中午,株洲联通用户与移动用户的沟通几乎完全中断,大量用户涌进联通营业厅,情绪激动地指责联通的服务质量。“我们的难处只有天晓得。”夏苍扶无奈地说。据统计,由于株洲移动方面在技术上拦截联通的电话,移动到联通的接通率保持在45%以上,而联通到移动的接通率始终在19%左右徘徊。“为了解决问题,我们把株州移动的门槛都踏破了。可对方对我们既不同情,也不理睬”。
受冷遇的不只是夏苍扶。在很多省市,新兴运营商都反映,在互联互通的问题上,主导运营商的“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应该说省公司领导这一层,思想是比较通的。我们能够达到共识,合作得不错。但关于互联互通的指示到了地市分公司,对方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执行,今天开会,明天出差,后天学习;今天没设备,明天没容量,后天时间紧、顾不上,一层一层好不容易答应办,数量上又不知道要打多少折扣”。
说这话的是一家新兴运营商省公司的老总,作为电信的老处长,为了跟原来的部下谈互联互通,他被对方晾在门外的台阶上坐了大半个小时。“我们发过去的文件,对方不签收,签收了也不承认,说无据可查。后来我们改用邮政快递,凭邮政的记录,他们又说:‘你寄了是不错,可是我没收到啊!’”
这已经是很“客气”的待遇了。
——去年8月20日到23日,江西鹰潭、宜春两市的193长途业务被无故中断70多小时;
———3月29日,陕西渭南移动公司两名员工购买了大量的130手机卡,并用其长时间相互对打,致使潼关、合阳地区130网话务严重阻塞,最终导致网络瘫痪;
———在一些地区,联通用户的电话被旁路到一些网络的“死胡同”,用户听到的是“对方正忙”或是“这个电话号码是空号”的提示。近来,某些地区甚至出现了人为砍断光缆的恶性事故……
据统计,截止到今年4月底,中国联通仍有47个本地网与中国移动互联中继线路非常紧张,线路占用率在72%以上;70多个本地网的193长途业务和IP业务严重受阻。陕西有些地区拨打193长途100%不通,大部分地区接入率低于50%;在云南某些地市,用固定电话拨打17910IP电话,接续时延高达25秒,是正常时延的6—8倍。在很多情况下,由于一些运营商采取了网内拦截措施,互联互通很难通过网间数据反映出来,这进一步加大了监督的难度。
在我们采访的过程中,除了夏苍扶,几乎所有的被采访者都要求隐去姓名,“互联互通不是一锤子买卖,我们不希望在这个问题上雪上加霜。”
联而不通谁受害?
在某市,由于互联互通的问题,仅今年3月1日到3月15日,就有5000多联通用户清户退网。经简单测算,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这家联通分公司每天的经济损失达3万元。
受损失的岂止是联通?因为移动电话采取双向收费,拦截对方的通话,实际上也会造成自己业务量下降。“有人说移动财大气粗,不在乎这点损失,只要能把新兴运营商打压下去,值。”一位新兴运营商负责人不同意这种说法,“我看主要还是因为大家都是国有企业,有的还是上市公司,损失的钱是国家的、是股民的,而所谓的‘业绩’是个人的,他们才这么不在乎”。
从本质上讲,电信改革的突破口是扶持新兴运营商,让大家公平竞争,在竞争中强身健体,为迎接加入WTO后的国际竞争夯实基础。而如果没有互联互通,连起码的公平都达不到。正如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经济研究所赵怀勇所言:如果互联互通问题不能切实解决,引入新的竞争者将是一纸空文,电信业有效的竞争格局也很难形成。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信息产业部领导多次强调,要从“三个代表”的高度看待互联互通问题,克服一切障碍,保障网络的正常运行。
就在我们采访的过程中,从北京传来消息,国务院领导同志高度重视互联互通中存在的问题,近几天接连作出重要批示,要求迅速采取有力的措施,保证各大运营商之间的互联互通。5月21日,信息产业部召开全国电视电话会议,强调保障通信网络安全,严格要求各运营企业做好互联互通工作。
中国电信业的互联互通再次走到了一个重要的关口,顺利走过这一关,前头将是一片光明。(记者 杨健 任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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