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我想知道在抗战的时候,您做翻译工作,在我们的印象当中,和现在的翻译不太一样,那时候是处于挺保密的状态?
凌青:我是更晚一些,那也称不上保密,那时候不太强调保密,我们要想告诉别人也没什么可告诉的,而且我们自己也意识到,从这里面提高政治意识什么的,因为自己还年轻。
主持人:您刚才说自己是半路出家,翻译的时候是不是有点困难?
凌青:是有点困难,可以说相当困难,特别是口语,因为我们不是从小在美国长大,特别是美国人讲一些俚语,听起来有点困难。那时候跟外国人多相处就会好一些,那时候有一些资料。
主持人:能不能给我们讲一些到延安工作和生活的情况?
凌青:我们是在晋察冀,那时候美军观察组来了。
主持人:这是一个什么机构?
凌青:是美国官方派到延安,驻扎在延安的联络机构。美军观察组又称迪克西使团,团长为驻华美军司令部上校包瑞德。美军观察组在延期间,中共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多次同观察组成员谈话,全面系统地介绍了中国共产党领导抗日军民坚持敌后抗战的情况,表示共产党欢迎美国记者或外交人员到根据地进行考察;欢迎美国给予援助,但以不损害中国人民解放事业为条件。美军观察组部分人员还到晋绥、晋察冀等抗日民主根据地考察。当时的历史背景是美国要考虑反攻日本,但是看到国民党的军队不怎么可靠,战斗力比较弱,所以先派一个观察组到延安来考察。
主持人:您能不能讲一两个国际友人的事例?
凌青:来燕园的人对斯诺墓都很熟悉,然而,大部分人却不知道西行不远,就在未名湖南岸、临湖轩后的小山坡上,还有一处小小墓园,碑上用英文刻着夏仁德花园。
抗日救亡运动爆发,夏仁德是燕大第一个捐款给学生抗日会的外籍教授;“一二•九运动”中,他亲自为被困的游行队伍送去食品。卢沟桥烽烟燃起,时在美国休假的夏仁德在纽约街头组织游行抗议日本侵华,回到学校后,燕大成立了“学生生活辅导委员会”,由夏仁德任主席、侯仁之任副主席,帮助大批爱国学生转移到大后方或解放区。1941年底,美日两国宣战。夏仁德于燕园被日军逮捕,在集中营里度过了两年非人的牢狱生活。
我是在我们从事地下党时期认识了夏仁德教授,当时很多地下党开会都在夏教授家里,学生把他的家当成了秘密集会的地点,地下党和学生组织经常在他家里开会,进步书籍也都放在他家里,还使用他家的收音机收听解放区的广播。战争爆发以后,我们的领导,党的组织都要到前方去,日本人突然到学校来,把东西赶快放到他家里,起到掩护的作用。很不容易。
主持人:我想说在当时条件这么恶劣的情况下,国际友人为什么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做这样的举动?
凌青:国际友人有几种情况,一种情况就是他怀着一种国际主义的理想,中国抗日战争是在30年代,在世界历史上是剧烈动荡的年代,1929年美国大恐慌,影响了很多资本主义国家社会矛盾的激化,同时法西斯主义的兴起,有一些人,特别是进步的人想找出路,当时就比较相信共产主义的前途,把中国革命看成这一革命的一部分,所以这一部分是最先进的,本身有很多加入了自己国家的共产党,或者到了中国来加入中国共产党。第二部分人士是有正义感的外国人,在中国看到那么的贫穷受到了外国人的欺负,看不惯。出于人类的本能同情被压迫者。
有一个新西兰朋友,是一个修女,她就在住的那一带帮助难民,也帮助八路军购买一些必要的药材,最后让日本人发现了,被日本人驱逐出境了。当时抗日战争应该是两个阶段,1941年以前,这一段是一般人来支持中国人抗战。1941年以后中国变成反法西斯同盟之一,跟英国美国都是盟国了,所以是官方支持。国际友人帮助的范围就更大了。
主持人:苏菲女士,马大夫1933年是先去了上海广慈医院和来斯特医院工作,然后又去了延安,他的想法为什么发生了变化,为什么会留在延安,又最后留在了中国?
周苏菲:他到延安,并不是一去就想在延安留下来,就在抗日根据地留下来,他也是和斯诺一样,觉得解放区的一切都太需要人了,那时候你看我们医生的队伍里面,正经的医科大学毕业只有一个,后来当了卫生部部长。剩下的医生都是赤脚医生。马大夫看到这个现状之后,给毛主席写了一个调查报告,在报告中表达自己准备留下来,因为延安太需要医生了,他是从心里头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
主持人:他有没有想过自己打算在延安在中国留多久?
周苏菲:不会想留多久,包括我自己,我是1939年到的延安。那时候我也没有想待多久,但是我有一个信念,反正我是要坚持抗日到底,不把日本人打败我不会回家,这是当时所有革命区年轻人的信念。所以抗日战争胜利的时候,我们那个高兴哦,包括美军观察组,我们没有想以后会怎么样。马大夫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