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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再深 也要让母婴远离死亡 

央视国际 www.cctv.com  2007年01月24日 11:22 来源:

  

今年7月4日,石头乡妇保员赵丽琴上门为一位彝族产妇做产后检查  高铭  摄

妇保员赵丽琴用杆秤给婴儿称体重

妇保员熊芳在玉龙县妇保院产床前帮忙    

    特派见习记者  姜燕

    山,深山,连绵不绝的山。云南省丽江市玉龙县,素以山川秀丽著称;然而,也是这山路,绊住了多少孕产妇和新生儿通向光明的脚步。离玉龙县城最远的农户,如果想出山去到县妇幼保健院,连走带坐车要花上3天,更多的人根本不去卫生院生产。县里几乎每年都有产妇和新生婴儿死亡,1998年仅一个石头乡死亡的新生婴儿就达到7名。

    2000年9月,一个名为“母婴平安120项目”的救助行动在云南丽江玉龙县启动。这个项目由中国扶贫基金会发起,已在全国范围内成功抢救了104名贫困孕产妇的生命。

    整整5年过去了。当记者走进玉龙的大山深处,直面那些基层妇保员和贫困家庭孕产妇时,心中的震颤久久不能平息……

    1  月光下的山路做产床

    孩子坟前几只空的果奶瓶

    这两件事发生在“母婴平安120项目”开展以前,是中国扶贫基金会在玉龙县调研时听说的。

    距离县城6小时路程的宝山乡石头村,有一对贫困的夫妻。在他们的门前,有一个小小的坟,坟前放着几只空的果奶瓶。女主人说,坟里是她5岁的儿子,那年因为患上痢疾,家里没钱送医院救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这几只果奶瓶是她后来到城里捡来的,“儿子活着的时候什么好吃的都没吃过,现在让他也享受一下城里孩子的生活吧。”

    在另一村落里,一位过门才10个月的新媳妇,在家中生下儿子后大出血死了。她的婆婆告诉调研人员,媳妇死时,连自己生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家里给男孩取名“安全”,希望他能够安安全全地活着。为了养活他,家里唯一的一头小牛活生生地饿死了。

    这些事深深地震撼了来自大城市的调研人员,“再也不能让这些事情发生了,一定要把‘120项目’好好地做下去!”

    孕妇半夜在血泊中呻吟

    赵丽琴,石头乡卫生院的妇保员、助产师,前不久因表现出色受到项目表彰。1997年,她从丽江县卫生学校毕业回乡当保健员。

    今年6月23日,赵丽琴来到石头乡最远的行政村——离乡卫生院3 0公里的利苴村,动员30岁的孕妇李慧莲到医院分娩。这是李慧莲的第二胎,预产期已过了11天,随时都有可能生产。赵丽琴到她家时,李慧莲刚从田里干活回来,背着一篮子猪食。她说,要和丈夫商量一下。赵丽琴劝服不了她,只好离开。

    当晚9时,李慧莲丈夫的弟弟突然出现在赵丽琴面前。他说,嫂子已经开始疼了,让她快去看看。赵丽琴赶紧到卫生院取了接生产包和备用药,往利苴村赶。11时30分许,她赶到孕妇家中。孕妇身下都是血,正大声呻吟,痛苦不堪。

    赵丽琴判断,这是“胎盘早剥”: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婴儿出来后胎盘再下来,现在胎盘先于婴儿剥离,母亲和孩子都面临危险。她唯一能做的决定就是:立刻转院。

    新生儿死在路上埋在路边

    在玉龙县的崇山峻岭间深夜长途转院,孕妇和肚子里的胎儿要经历何等的危险?

    天色漆黑、道路崎岖,交通工具就是拖拉机或农用车,而且可能连这两种车辆都找不到,那就只能靠几个男人轮流抬着担架一步步奔到乡卫生院去。6月24日凌晨1时40分许,李慧莲的家人好不容易找到一辆农用车。可因为前两天下雨路滑,车子无法开到山上,只能扎个担架由4个男人把一身血一身汗的孕妇往下抬。这段路程花了将近1个小时。

    赵丽琴回忆说,那天晚上的月色特别好,这辆载着两条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生命的农用车,在月光下颠簸着行进在大山间。40分钟后,孕妇在车上分娩了,是个男孩。赵丽琴听了一下,新生儿只有非常微弱的心跳。很快,小生命没有了动静,身体逐渐僵硬、冰凉。

    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活大人的命。死去的孩子,由亲戚下车将他埋在了路边。

    没钱住院产妇3天后回家

    早晨5时许,农用车终于到达乡卫生院。产妇大量失血,本应马上输血,但以卫生院的条件却是不可能的事,所能做的只是输液。时过4个月,提起此事赵丽琴还非常难过:“如果当时有血,产妇恢复会好得多。现在李慧莲的失血症状很难改变,贫血状况要延续很久。”二十多天前,赵丽琴去看李慧莲时,她仍然脸色苍白,经常头晕。

    在医院的李慧莲没有家人照顾。3天后,没钱继续住院的她,匆匆出院回家。

    2  14小时生命大接力

    身在城市的人,也许永远无法想象大山里的母亲如何孕育自己的孩子。她们往往生产前一天还光着脚在地里干活,怀孕期间和平时吃的没有区别,条件稍好的农户能提供给孕妇的营养品,也就是一天一个鸡蛋。有时候连每天的米饭都不能保证,要把玉米或土豆掺在饭里,甚至就是煮一锅土豆当饭吃。妇女产后不到满月就要下地干活。

    “母婴平安120项目”的开展和基层妇保员的到来,使贫困地区孕产妇和新生儿获得了更多的生的希望。

    妇保员背着孩子摸黑上山

    今年3月30日晚上8时,玉龙县黎明乡黎光村妇保员熊芳接到电话,25岁的孕妇蜂丽枝已阵痛两天了,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心头一紧的熊芳放下电话就找拖拉机往山上赶。

    蜂丽枝的家在黎光村最偏远的一个自然村,海拔2760米。因为距离卫生院太远,熊芳每次上门给她做产前检查时都劝她到医院去生产,始终没得到肯定的回答。没想到,预产期在4月3日的蜂丽枝,提前一周开始阵痛,在家中拖了两天才通知熊芳。

    熊芳坐在赶往孕妇家的拖拉机上,她不是一个人,背上还背着自己8个月大的孩子。这一去不知道要忙到何时才能回家,孩子要吃奶,又没人照看,她只能将孩子背在身上带着走。

    乡村公路只能通到离产妇家还有6公里的山脚下。熊芳下了拖拉机,开始爬陡坡。身材瘦小的熊芳很害怕,手电筒的光动荡而微弱,她在路上拾起了一根棍子。胆战心惊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才遇见了下山迎接的村民。

    孕妇被绑在担架上抬下山

    晚上11时10分,熊芳到达蜂丽枝家中。

    蜂丽枝的母亲坐在一条板凳上,从身后将孕妇抱住,四五个女人在周围帮忙,有的拉手有的压脚,一群人正用土办法在为她接生。

    熊芳检查发现,婴儿已经夹在产道中,甚至都能看到头。她判断这是由于产妇盆腔狭窄造成的,加上产妇在宫口还未开全时就开始用力,等到全开时已没有力气,就造成难产。好在婴儿的心跳还很正常。熊芳说,这种情况要立即送医院。大家立刻动了起来,女人们七手八脚帮产妇穿衣服,准备生活用品,男人们开始扎担架并下山去找车。

    凌晨2时,下山的人回来说车没找到。没有车,就意味着要抬3个小时送到黎光行政村,在那儿才有可能找到车送往乡卫生院。送,还是不送?对于这个只上过卫校、26岁的村妇保员来说,压力太大了,长途转送,万一路上有什么闪失,责任谁负?

    熊芳毅然说,转院。后来她告诉记者,当时心里很慌。

    村里迅速动员起一支20多人的护送队,孕妇被紧紧地绑在担架上,一路上差不多是冲下山的,为了争取时间,连换人的时候也没停下脚步,在小跑中担架由一个人肩上换到另一个人肩上。

    转了3趟医院终于母婴平安

    凌晨5时许,到达乡卫生院。这里没有能力接生这样的难产产妇,要继续转院,送到离黎明乡60多公里的石鼓镇中心卫生院。卫生院帮着从乡政府找了一辆老式北京吉普车。

    7时许,到达中心卫生院。检查后发现胎儿的状况已很危急,医院认为即使生下来,也不具备抢救能力。还得转院,到县妇幼保健院去。筋疲力尽的蜂丽枝再次被抬上车,司机像发了疯一样在公路上狂飙。

    上午9时许,总算到了县妇幼保健院,医生护士在门口等候多时,直接将产妇推进了产房。

    熊芳这时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给自己的孩子喂奶。

    10时30分,一声啼哭让呆坐在产房外的人全部围到了门前。母子平安无事。这时,离熊芳出诊正好14个小时。

    3  资金是项目最大难处

    看了这样的故事,才能了解大山里的母亲在生育孩子的过程中经受的苦难。难道她们不想去医院生产?难道她们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更健康?没有钱送她们去医院,即使有钱家里也可能不让她们去医院生产。贫穷与愚昧,是使她们生命濒危的两大凶手。

    “母婴平安120项目”是想通过规范的管理模式、通达的信息网络和频繁的宣教工作,改变农民对生孩子的传统认识,尽量动员她们去医院待产,降低发生意外时可能的风险。“我们的项目改变不了他们贫穷的现状,但我们要尽最大所能,让她们离死亡远一点。”中国扶贫基金会副秘书长杨青海说。

    300万元要用10年

    资金,是这个项目最大的难处。每个项目区的300万元资金,要用于10年的项目支出,包括给孕产妇的补贴、管理人员的补助和其他管理成本等。为了让更多的钱能用在孕产妇身上,像熊芳这样的村妇保员,每个月从“120项目”得到的补助只有10元,而她们每个月都要跋山涉水去为孕产妇做检查,拿着妇产科小册子去宣讲,这点钱与付出的劳动不成正比。

    记者在石头乡卫生院看到一张《孕产妇领取补贴、物资登记表》,上面是一个产妇的记录:

    石头乡石头村民委员会沙丁村民小组,姚丽花,21岁,6月26日顺产一个男婴,超过预产期9天。主动到医院待产,30日出院,一共花费466.80元。项目补贴80元,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补偿100元,县里的补贴项目补助100元,一共补贴280元。表上还记录,姚丽花拿到上海丽婴房公司的一件婴儿冬装,一盒15小袋装的海王奶粉,两样东西加在一起价值499元。不算得到的衣物,姚丽花生这个孩子自己支付了186.80元。

    “管理”而非简单“扶贫”

    类似领取补贴表这样的详细图表,乡卫生院还有很多种。赵丽琴的办公桌上,排着15本笔记本,侧面分别贴着“石头乡高危筛选及确诊记录本”“石头乡孕产妇管理登记本”等名目,翻开细看,字迹工整,记录明白。在墙上贴着十几种图表,包括全乡“妇女儿童情况表”“孕妇情况一览表”“石头乡行政区划图”“孕产妇分布图”等,交通工具图将各村可能使用的汽车或农用车标识出来,并将车主的名字和电话写在图上,孕产妇分布图上,则用不同的星号和圈号标识孕妇是否高危产妇等。

    据赵丽琴介绍,这些图表都是项目要求做的。现在,赵丽琴十分用心地做这些资料整理与信息收集工作,她把全乡5个村5年来的孕产妇登记表分别放在5个鞋盒里,方便查找。每个月,村妇保员将信息月报交给她,她再汇总报到县妇幼保健院120项目处。

    “我们的项目是个‘管理项目’,不是简单的‘扶贫项目’,把现代的管理方法运用到扶贫项目中去,我们是第一个。”杨青海说,“这样才能让县政府和企业相信我们能把这件事办好,唯有建立公信力,才能办好这个项目。”

(来源:新民晚报)

 

责编: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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